整个喧闹的庆功宴,仿佛以他们几个为圆心,出现了一小片诡异的寂静区。
凌峰修长的手指在那摞资料上轻轻点了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最后落回身边林悦带着了然而幸福笑意的脸上。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清浅却意味悠长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十年前,她说想卖最好吃的芒果干,我就买了云南两百亩果园。”
……
时间仿佛被这句话猛地拽回到了十年前。
那绝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蜗居在城中村一间终年潮湿、只有下午能短暂照进一点阳光的出租屋里。创业刚起步,投入全部身家研发的第一代花洒原型机,却因为一个低级的设计缺陷,在关键投资人面前演示时,直接变成了四处乱喷的“失控水枪”,淋了对方一头一身。
投资人拂袖而去,留下冰冷的逐客令和全盘的否定。
那天晚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出租屋里,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银行账户里仅剩的、触目惊心的余额数字。桌上放着的是已经凉透、油花都凝住了的廉价盒饭。
凌峰坐在唯一的旧电脑前,背脊挺得笔直,盯着屏幕上失败的设计图纸,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一言不发。那是一种被现实重击后,连愤怒都无力发出的沉默。
林悦没有说话去安慰。她只是默默地把盒饭推到一边,从那个小小的、塞在墙角的行军床下,拖出他们唯一的“奢侈品”——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廉价塑料整理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包零食,最下面,是她珍藏的,一直没舍得吃完的一小袋芒果干。
她拆开包装,拿出一片金黄透亮、带着糖霜的果肉,走到凌峰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那片芒果干递到他的唇边。
凌峰机械地张开嘴,咬了下去。
甜蜜的、带着阳光气息的芒果香味瞬间在冰冷苦涩的口腔里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与当下绝望处境格格不入的温暖味道。
过了很久,久到那片芒果干的甜意几乎要在舌尖化开,融入血液,林悦才把下巴轻轻搁在他僵硬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虚幻的憧憬,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说:
“凌峰,等我们以后有钱了,不开公司了,就去摆个小摊,卖芒果干好不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勾勒那个画面,声音里注入了一点真实的暖意:“就卖那种……干干净净,没有乱七八糟添加剂,咬一口,全是阳光味道的芒果干。肯定……肯定比这个好吃。”
她指了指那个空了的、带着浓郁香精味的包装袋。
凌峰猛地转过头。
他看到林悦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活力的眼睛里,此刻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对现实的无力,但在那最深处,却依然固执地燃着一小簇火苗,不是为了什么改变世界的宏大梦想,仅仅是为了……一片更好吃的芒果干。
那一瞬间,压垮他的仿佛不是创业的失败,不是账户的窘迫,而是她在这种境地下,依然努力想要给他、给他们彼此一点微不足道的“甜”。
他伸出胳膊,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而沙哑不堪:
“好。”
那不是一句敷衍,不是一个为了安抚情绪的空头支票。在那个冰冷雨夜,在人生最低谷的泥沼里,他对她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是刻在骨头上的契约。
第二天,天还没亮,凌峰就出了门。他去找了所有能借到钱的人,说了所有能说的好话,甚至不惜签下高额的利息条款,凑到了一笔在当时看来是巨款的钱。他没有用这笔钱去立刻填补公司的窟窿,也没有去改善他们岌岌可危的生活。
他通过几层拐弯抹角的关系,联系上了云南西双版纳的一个果园主,经过反复的磋商,甚至亲自跑去实地待了短短两天,最终,用那笔借来的、带着巨大风险的钱,签下了一份长达二十年的果园承包合同,并预付了大部分款项。
当他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疲惫和那份沉甸甸的合同回到出租屋时,林悦看着他,什么也没问。她只是走过去,接过他简单行李,然后用力地抱了抱他。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雨夜,也没有再提起芒果干。仿佛那只是绝望中的一个幻梦,醒来后,生活只剩下更加奋不顾身的拼搏。他们把所有精力都重新投入到了花洒的研发和改进中,没日没夜,几乎住在了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兼工作室里。
那份云南果园的合同,以及后续零零散散寄过来的一些种植资料和照片,都被凌峰仔细地收在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随着他们一次次搬家,从出租屋到公寓,再到后来的别墅,它始终被妥善保管着,像一个被精心珍藏的、关于“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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