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是她少有敬佩的女性之一。
三十多岁，干练利落，不爱废话，说话有底气，行事有分寸。
在公司高层男性占比严重的大背景下，她像一块稳固的基石，是很多年轻女性在职场中一盏沉默但明亮的灯。
清浔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会议上。
那天，清浔被拉去临时讲一个策划案。
她原本只是协助的，没想到主管临时有事缺席，于是整场PPT就交到了她手上。
上司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慢一点，别急，我们听得清楚。”
那一瞬间，清浔像是被点了一盏灯。
接下来的每一次汇报、每一次提案，上司从不吝啬肯定，给她批注，也指出问题，但从来是建设性的，从不居高临下。
在别人眼中，她是公司里难得的女领导，干脆利落、不苟言笑，讲话有条理，做事有锋芒。
但对清浔而言，她不是职场女强人模板那样遥不可及，而是另一个维度的“靠得住”。
清浔又想起来自己被安排参加饭局，
她语气平静地说：“浔浔，你不是去陪笑的，是去工作的。别委屈自己。我在，你不用担心。”
那句话不重，却像悄悄搭上她背后的一双手。
从那之后，她就知道，有人会替她兜底。
可如今，那个人不在了。
而这一切，没人通知她，也没有告别。像被无声地抽走一样，干净利落。
清浔看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乱七八糟。
她知道调去南区可能是升职，是更好的发展，是更大平台的肯定。
但仍然忍不住失落。
那种被真正相信、被理解、被护住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实在太稀有了。
她低头打开和上司的聊天框，想发点什么。
清浔默默地给上司发了条消息，
【听说您被调去了南区，虽然很突然，但真心祝贺。谢谢您以前一直帮我撑场子。您不知道，那时候有多重要。】
她犹豫了几秒，删掉最后一句。
又重新打上。
【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共事。】
几分钟后，她收到一条回信。
【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是我的运气。浔浔，别怕，继续做你自己。我们终会再见。】
那一刻，清浔突然鼻头一酸。
她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轻轻仰头靠在椅背上。
天花板还是那片熟悉的白，但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没过多久，池珣也来到了公司。
新上司有事找他。
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温柔得近乎无害，但屋内的空气却莫名透着一股绷紧的压迫感。
新来的男上司姓沈，三十多岁，穿着得体，讲话慢条斯理，看起来颇为和气。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慢，不是温柔，而是精于算计后的精致节制。
池珣穿着白色卫衣外，整个人靠在皮质座椅里，一条腿随意地搭着，懒洋洋的姿态不拘一格。
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眼神却并不温和。
他入主不过十来天，却已经雷厉风行地换掉了一批中层，连几个脾气硬的导演也都对他颇有忌惮。
他看着池珣，眼中闪着一点耐人寻味的光。
阳光斜斜落在他肩上，西装笔挺，像一座随时准备调度资源的高塔，语气沉稳：“池老师，请坐。”
池珣没动。
他懒洋洋靠在一侧，单手插兜，嗓音淡得像是掠过风的灰尘：“不用坐，有话快说，我行程很满。”
沈总微微挑眉，像是在预料之中。
“你很忙，我当然知道。”他语气里不带火气，依旧温和，“但我想，抽出五分钟谈谈关于你助理的问题……应该不会让你太为难。”
池珣没说话，眼神却冷了几分。
“池老师，”他翻着手上的几张照片，语气平淡地开口，“最近有些照片，你看到了吗？”
池珣没接话，只是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慢慢地拈着戒指转圈，姿态闲散得像在听一场无聊的广播剧。
“你是顶流，任何细节都会被放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在你事业的关键上升期，最好避免这种容易引起联想的关系。”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拍摄节奏，有些东西，该避嫌还是得避。”沈总顿了顿，把照片递过来。
池珣接过看了一眼。
照片拍得不算清楚，是那天他和清浔在机场，她为他整理衣领时的侧影。
还有一张，是他们在后台，她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停顿，好像已经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默契得仿佛恋人。
“网友拍的，还没发酵。”沈总轻描淡写地补充，“不过我们得未雨绸缪。”
池珣没吭声，把照片轻轻放回桌面，垂着眼，像是在思考。
他看起来是沉默的，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但下一秒抬头时，那双眼里却带着一点不容置喙的锋利。
“你想说什么？”
沈总脸上仍挂着职业性的笑容。
“只是建议，毕竟现在你接了两个大制作，资本方那边也很关注你的形象问题，助理嘛，好换，没必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池珣一声淡淡的“呵”截断了。
池珣靠着椅背，微微侧头，整个人像从寒冬的山林中走来，带着不动声色的冷感，俊朗而带锋。
“你觉得是她的问题？”
沈总一愣，笑容一滞。
“公众不理解就算了，你也不理解？”
池珣轻声，眼尾却掠过一丝讥讽，
“这是工作常态，不是你脑子里的‘亲密’。你要真觉得照片有问题，不如去管管拍照的粉丝？”
他说得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拂过刀锋，带着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傲慢。
沈总笑意勉强地维持着：“我只是想为你考虑。”
“那你就别替我考虑了。”池珣站起身，指尖随意捏着照片，转身要走，临出门前，才像是随口丢下，
“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她，不会换。”
沈总脸色僵在原地。
“站住。”
声音从身后传来，池珣脚步顿了顿。
沈总语气顿了一下，像是随口一问：“你知道她这段时间在网络上有多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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