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烛真正出手，摧枯拉朽般扫荡各方势力，或许几十年、几百年的割据与黑暗都会一朝覆灭。
但那之后是什么？
兴许只是换了另一种秩序罢了。
“我明白了。”赵豫沉沉吐息，共鸣中带着敬畏。
先生依然无所不能，却把选择权放在自己手中。
或许，这才是最能让自己成长的方式。
倘若先生当真大手一挥，各大宗门、腐败皇权以及豪族势力皆成尘埃，天下虽一时太平，但芸芸众生也只是经历了一次强行洗牌，未必能真正懂得自立之路。
而唯有让一些人看到希望，让正道举起旗帜，读书人、平民们能自发组织，才是更高层次的蜕变。
……
天色渐暗，林间虫鸣渐起。
赵豫放下思绪，与先生一起在溪边扎营。
关于未来方向，他已经有了更多感悟。
接下来，还是先随缘而动，等自己再提升一层境界，也许就能在更高的高度审视这一切。
翌日晨光熹微时，两人背上行囊，沿着山路继续赶路。
经过一个小镇时，前面两州之地忽然盛传“天子巡狩”的消息。
朝廷里有一位王爷要巡查此区域，但情况并不确定，毕竟时下皇朝内部派系混战。
也有传言说这是假的。
只是某些势力借“天子之名”行事。
无论怎样，一场更大的风波暗暗聚拢。
两州接壤处叫“环岳州”与“晋云州”，一向处于皇朝边缘地带。
地方诸侯割据，宗门势力林立，邪修也层出不穷。
若真有朝廷高官或王爷巡视，势必引发连锁震荡。
尤其当地百姓盼着朝廷能主持公道，可朝廷自身已是乱局。
这场新区巡狩是来收拢民心，还是另有所谋？
谁都说不准。
“看看吧。”赵豫心里暗想。
先生既然让他随意，他便索性抓住一切机缘。
当下，他询问路边茶摊妇人：
“大娘，可知那位王爷何时到达？”
妇人摇头：
“听说还在路上，官道两侧都会张灯结彩。呵，也不知真假。”
他又问周围人，但众说纷纭。
唯一肯定的是，环岳州州牧府已经开始高调备礼，带着大批士兵在官道两边巡查，抓捕“乱民”。
生怕那王爷路过此地看到什么不妥。
傍晚，赵豫与王烛到达环岳州城外，城门口戒备森严，每个人要进城都需接受严格盘查。
士兵在大兜敛财，凡是进城卖货的商贩，本就苦不堪言，还要被刁难收费。
若有不肯的，就被定为“刁民”，抓去关押。
城墙上还挂着数十具枯焦的尸首，说是扰乱巡狩秩序的暴徒。
见此情景，赵豫心中火起。
这分明是地方官借“王爷驾临”之名，肆意搜刮百姓，打造歌舞升平的假象。
一旦有人敢吭声，就被当场处置。
赵豫心里按捺着，没有马上杀过去，而是先退到暗处，和王烛商量：
王烛神色淡漠：
“你可自行决断。”
平静语气背后，是让赵豫自己定夺是否介入此城的权力漩涡之中。
“我先潜入城中摸清局势。”赵豫并不打算再重复大开杀戒的套路。
毕竟先生曾提醒过他，多些方法，也是一种历练。
他想先收集情报，看看州牧府究竟在搞什么。
那个“王爷”是真是假，又该如何处理？
是夜，城门紧闭，士兵们在刺耳的哨声中换岗。
城头火把通明，远处依稀传来百姓的叹息声。
赵豫易了个装束，翻过高墙，轻飘飘地落在城内一处昏暗巷子里。
这里离闹市不远，但显得破败萧条。
夜色中，偶有老鼠窜过，杂货铺门庭冷落。
与以往城池的繁华大相径庭。
所有伎俩似乎都集中在正阳大道前端，那处才有张灯结彩、铺满彩绸之类。
两人穿过几条街巷，看见一拨巡逻兵丁扛着朔斧，闹哄哄地往酒馆方向走。
一边还在谈笑，说今日抓了多少“乱民”，要向“罗大人”邀功领银。
这处城中官员层层腐败已到极致。
他们不但没真心“护迎王爷”，反而借此机会搜刮钱财。
赵豫在心底冷笑，却没马上出手，先找了家破败客栈暂住。
老板老头见来客穿着干净，不像贫民，便小心接待，关门后才悄声问：
“客官，是来这里看王爷风采吗？劝你别惹事，咱这城里可乱得很。”
他暗示若没特别背景，最好别到处走动。
赵豫问道：
“你们这儿的州牧怎么乱法？”
老头一听，面色惨然，低声道：
“咱们姓罗的州牧老爷，是个下作之徒，顽固贪婪，他和城里几大家族互为勾结。现今借巡狩之名，疯狂榨取百姓，稍有不从就杀。你看外面挂的那些尸首，还敢嚼舌根吗？我们这种贱命，只能苟活罢了。”
说着，老头叹了口气：
“城里还在大办歌舞迎驾，每日纸醉金迷，只要能孝敬那些大人，就能坐享面子与权势；不孝敬的，只能死。另外城外百姓若想进城贩粮，被各种税逼得血本无归。有人抱怨两句，就被说成‘不敬朝廷’，下场可想而知。”
“那那位王爷……真的要来吗？”赵豫问。
老板苦笑：
“谁知道呢？只见罗州牧天天张罗迎驾，好似煞有其事，可真来不来，还没人见到过。或许是招摇撞骗，也可能真有位王爷要到。我们小老百姓不关心了，只要别再惹祸就好……”
听完一番话，赵豫心里已有计较。
若这“王爷”当真会来，他定要看看此人真伪。
若是假的，那州牧罗某就更加可恶。
当夜风过庭院，月色蒙蒙。
赵豫在房内盘膝打坐，暗运内息巩固一身修为。
王烛安坐一旁，百邪不侵的气场似将整座破败客栈都笼罩在安宁里。
下半夜，忽有嘈杂声从隔壁院子的巷子中传出，一阵仓皇脚步似有人在追赶。
听到一名少女尖叫，还有急促的男声喝道：
“抓住她，别让她逃到别处！”
赵豫耳朵微动，原本想暂且无视。
然而那少女连续几声凄厉呼救，令人心悸。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随着“哗啦”一声砖瓦翻倒，混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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