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之震·惊蛰惊蛩百花护
第三回
惊蛰前三日，清溪镇的薄荷叶上爬满蛛网状裂纹。蚀灵蛩的鸣声从田间传来，似幼童躲在暗处啼哭，直教人心里发毛。清越蹲在田边，见被啃食的根茎处渗出黑浆，用竹筷蘸了点，竟能在青石上蚀出小坑。青璃立在花月令阵中央，十二面花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见虫群如黑云般绕过结界，专挑阵眼处的幼苗下口。
“这些浊物竟能窥破天机。”她指尖拂过受损的薄荷，叶片瞬间化作飞灰，“百花结界需得人间正气加持，单凭草木灵力难敌。”正说间，忽闻村头传来锣鼓声，八个壮汉抬着三丈高的纸扎白虎经过，虎口中衔着菖蒲与薄荷扎成的“驱邪草球”——正是惊蛰前的“祭白虎”仪式。
清越灵光一闪，奔至祭台扯住里正衣袖：“此虎可借与我用？”不等对方答话，已取来十斤薄荷捣成汁，泼在虎舌与利爪上。青璃会意，折下十二枝金银薄荷，按十二地支方位插入虎身，指尖凝出符文：“以我清凉意，化汝噬人意。”
子夜时分，村民们躲在土坯墙后，只见纸虎在月光下渐渐膨胀，化作真虎大小，虎目忽现绿光，昂首咆哮。蚀灵蛩的鸣声骤然密集，千万只黑虫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漫过田垄，却在触及薄荷汁的瞬间转向，聚向白虎足下。
“就是现在！”青璃跃上祭台，双石在掌心相撞，化作北斗七星虚影。她轻挥衣袖，漫山薄荷叶同时翻转，叶背金纹连成星图，叶心竟凝出七颗露珠，颗颗如琉璃嵌着闪电纹路——正是可镇邪祟的“七星露”。
清越握紧震雷鼓，鼓面的薄荷茎皮突然泛起青光。他望向天际，见乌云如怒龙翻涌，隐约可见青鸾在云中振翅——那是天雷将至的征兆。子时三刻，第一声春雷轰然炸响，鼓槌落下的刹那，鼓音与雷声共振，化作绿色涟漪扩散至田间。
七星露受声波震动，脱离叶片飞向虫群，在空中爆成万千冰晶。但见每片冰晶都映出薄荷纹样，如无数把小剑刺入蚀灵蛩的硬壳。虫群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聚成黑潮扑向祭台，却被花月令阵的二十四色花墙挡住，花香与薄荷气交织，化作光网笼罩全场。
李婆婆拄着拐杖躲在柴堆后，不慎被虫雾迷了眼。她摸索着取出随身的薄荷露，刚滴入眼中，忽觉眼前一亮——只见每株薄荷旁都站着三寸高的绿衣童子，手持银锄守护根茎，童子眉心都点着金色露珠，正是清越手背上的清凉印纹样。
“原来……原来它们都是有灵的……”老人喃喃自语，忽见一只童子跃到她肩头，往她掌心放了片被咬过的薄荷叶。那叶片边缘竟生出锯齿状金芒，叶脉间流转着琥珀色纹路，放在鼻端一闻，香气中竟带着松脂般的辛辣。
激战持续至寅时，东方既白。最后一只蚀灵蛩在冰晶中化作飞灰，清越拾起变异的薄荷叶，揉碎后抹在伤口，竟觉清凉透骨，方才被虫爪划伤的痕迹瞬间愈合。青璃收集残余的七星露，注入青瓷瓶中，瓶身立刻浮现“明目清露”四字古篆：“此露需在惊蛰雷雨中炼制，可开天眼，观草木精魄。”
村民们战战兢兢地从藏身处走出，忽见田间薄荷皆亭亭玉立，未被虫咬的植株开着双色花，被虫咬过的反而生出金芒叶缘，在晨露中熠熠生辉。里正捡起一片变异叶，惊叹道：“这叶子边缘像锯齿，就叫‘金刃薄荷’吧！”众人纷纷称是。
李婆婆颤巍巍地走到青璃面前，递出那片变异叶：“仙子，我刚才看见……看见我那夭折的孙女，她站在薄荷丛里朝我笑，手里还拿着这叶子……”青璃闻言面色微变，忙以袖风拂过老人双目：“婆婆莫怕，那是草木精魄幻化的幻象。”转头对清越低语，“百花仙子所言不虚，清明将至，冥河之门要开了。”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玉简碎裂声，天帝的警示如冷雨浇下：“青璃，清明鬼门开，若任亡者借薄荷还阳，你与清越将永堕轮回。切记——草木可渡生，不可渡魂。”清越望着手中的金刃薄荷，只觉叶片发烫，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叶纹间游走。
是日午后，百花仙子乘云而至，带来二十四节气笺：“惊蛰三候，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这金刃薄荷正是应了‘仓庚鸣’的戾气，可驱毒邪，却也易招阴魂。”她指尖点在花月令阵中央，二十四色花同时结出花苞，“待清明时分，需用这‘还魂花’与薄荷同煮，方可平衡阴阳。”
清越将明目清露分发给眼疾患者，行至村东头时，见一少年对着薄荷田发怔。那少年面色青白，衣摆沾着湿泥，分明是清晨才从河里捞起的溺水者，此刻却生龙活虎，手里攥着片金刃薄荷。“我落水时，梦见有绿衣姑娘递来这叶子，醒来就在岸边了。”少年后怕地说。
青璃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眉间愁云更甚：“清越公子，你可记得《山海经》所言‘忘忧草生孟涂之山，食之使人忘忧’？这薄荷本是冥河岸边的灵草，如今在阳间扎根，怕是要引出‘还魂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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