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歌形式看,《风景》虽短小却包含了丰富的口语韵律。"谂"(sam1)与"捱"(ngaai4)在粤语中形成押韵,而"好"(hou2)与"度"(dou6)则构成另一组韵脚,这种交错押韵的方式是传统粤语民歌的常见手法。诗人将这种民间智慧与现代主义诗歌的碎片化表达相结合,创造出既根植于地方传统又具有现代感的诗学形式。俄罗斯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所倡导的"陌生化"效果,在此通过方言的运用自然达成。
四、风景的辩证法:可见与不可见
回到诗题"风景",我们会发现其中蕴含的深刻反讽。传统意义上的风景是视觉可见的自然或城市景观,而这首诗呈现的却是完全内化的"思想风景"。法国思想家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指出,现代社会中真正的风景往往是权力关系建构的不可见空间。树科通过将"谂"与"捱"转化为可感知的诗意元素,恰恰揭示了那些被日常视野忽略的精神景观。
诗中反复出现的"个度"(那里)作为一个不确定的所指,既可以是记忆中的某个具体地点,也可以是心理状态的隐喻性空间。这种模糊性创造了丰富的解读可能,正如德国接受美学家伊瑟尔所强调的"文本的召唤结构"。粤语指示词的灵活使用,使得这种不确定性更加自然而不造作,避免了标准汉语可能带来的刻意晦涩。
从文化地理学角度看,诗末标注的创作地点"粤北韶城沙湖畔"与诗中虚拟的"个度"形成有趣对照。现实中的粤北地区正处于普通话推广与粤语保存的前沿地带,这一地理背景为诗歌增添了另一层文化政治的解读维度。英国文化研究学者威廉斯提出的"情感结构"概念,在此可以理解为一种方言群体面对文化变迁时的集体心理状态。
结语:作为生存策略的诗意栖居
树科的《风景》通过粤语这一特定方言,成功地将日常经验提升至哲学高度,同时又避免了概念化的抽象。诗中"谂"与"捱"的辩证关系,实际上提出了一个存在主义式的解决方案——正是在不断的思考与忍受中,人得以确认自己的存在。海德格尔晚期思想强调"语言是存在之家",而方言或许是这个家中最为亲切的居所。
在全球化与文化同质化日益加剧的当代,方言诗歌如同本雅明所说的"微弱救世主力量",保存着那些即将消失的生活经验与思维方式。树科这首诗的价值不仅在于其艺术成就,更在于它展示了一种抵抗的文化姿态——通过最本土的语言表达最普遍的人类困境。这种"在地性"与"普遍性"的辩证统一,正是当代汉语诗歌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风景》最终告诉我们,诗意的栖居或许不在于寻找遥远的乌托邦,而在于学会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命名那些日谂夜谂、日捱夜捱的日常时刻。在这种命名中,存在得以照亮自身,而方言则成为抵抗遗忘与同化的诗意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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