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曹三叔给明天做豆腐用的豆子泡好了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踏进来,正好听见媳妇那压抑不住的笑声。
他摸索着走到炕边,好奇地问道:“啥事这么乐呵?一个人偷着笑,捡着钱啦?”
曹三婶听见丈夫的声音,把脚从水里抬起来,用旧布巾擦干,然后赶紧把冰凉的双脚缩进温暖的被窝里,同时屁股往里边挪了挪,给丈夫腾出地方。
“快别贫了,盆里水还热乎着呢,赶紧把你那臭脚丫子洗洗,暖和暖和。”
曹三叔依言坐下,一边脱着厚厚的布袜,一边又问:“到底啥乐子?”
曹三婶裹了裹被子,说道:“当家的,你说……咱让大壮也去念几年书,咋样?”
闻言,曹三叔脱袜子的手顿住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调侃:“念书?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心里嘀咕着:这老婆子,该不会是这些日子靠着做豆腐,兜里攒了几个钱,就忘了自家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事儿了?这念书,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轻易想的吗?
他可以说自己儿子不是念书的料,但要是暗指她忘了本,曹三婶可不依。她当即掀开被子,没好气地踹了丈夫一脚,力道不大,却差点让正弯腰的曹三叔一头栽进洗脚盆里。
曹三叔稳住身子,有些恼火地低声道:“嘿!你这婆娘,越来越没轻没重了!也就是我,换了别的男人,谁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不等媳妇再给他来一脚“无影脚”,他赶忙转移话题,语气缓和下来:“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咋突然想起这茬了?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曹三婶这才气顺了些,重新裹好被子,说道:“是小鱼。她今儿个说,开春要把小江和有根……哦,现在叫小满了,要把他们兄弟俩都送去邻村蒙学馆念书去,还问咱家大壮去不去呢。”
曹三叔闻言,没有立刻开口。他沉默地把脚放进温热的水里,屋子里只剩下轻微的水声。他就这么静静地泡着脚,直到脚盆里的水渐渐变得冰凉,炕上的曹三婶都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见他低沉而缓慢的回话声。
“小鱼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脑子活络,看事情也比咱们长远。”曹三叔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咱们两家一路逃难过来,她拿的主意,哪一回错了?我看,咱们跟着她走,准没错。”
曹三婶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侧躺着面向丈夫的方向,不确定地问:“当家的,你的意思是……真要把大壮送去读书?”
虽然得到了丈夫的肯定,但她心里那点因为做豆腐攒下积蓄而升起的底气,又被现实的担忧压了下去。
“可,可咱们家这点积蓄,原本是打算明年开春后,瞅准机会买两亩好田地的啊!这读书,得多费银钱啊?我听说那笔墨纸砚,没有一样是不贵的,还有给先生的束修……”
这实在不能怪曹三婶没有远见。原先在花井村的时候,整个村子都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村里都找不出两个能完整写下自己名字的人。他们曹家和钱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地里刨食的,族谱往上数八代,就没出过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念书,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太过遥远和奢侈的事情。
曹三叔没再多说,默默地把已经凉透的洗脚水端出去倒掉,然后摸黑脱了外衣,钻进冰冷的被窝。他刚从外面进来,双脚冻得像冰块一样,刚一伸腿,就不小心碰到了曹三婶温暖的小腿。
“要死啊你!”曹三婶被冰得一个激灵,尖叫着躲开,“臭脚跟冰块似的!快拿开!想冻死我啊!”
曹三叔嘿嘿笑了两声,收回脚,自己焐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斩钉截铁地蹦出一个字:
“念!”
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让曹三婶愣了好半晌,在黑暗里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丈夫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让大壮去念书?”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心里怦怦直跳。
“嗯。”曹三叔肯定地应了一声,解释道:“小鱼说得对,多认字没坏处。咱们以前不读书,不是不想,是没钱,读不起。如今咱们家因着小鱼给的豆腐方子,每天起早贪黑,辛苦是辛苦,但总算每天都能有些进项。这日子,比以前有盼头。”
他对自己的儿子了解得很清楚,根本不用去想那些科举考功名需要耗费多少银钱和心血的事。
不是他看扁自家儿子,实在是,同样都是李娟抽空教导几个孩子认字,除了年纪最小的灿灿还懵懂着,钱小江、小满,甚至年纪更小些的丫头片子,哪个认字、记字的速度不比曹大壮快上一截?
他是真没指望曹大壮能给他考个秀才回来光耀门楣。他只想着,儿子能多认些字,会写会算,明白事理,将来或许能在镇上的铺子里找个账房或者伙计的活计,不用再像他一样,一辈子只能靠出卖力气过活,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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