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的目光屡次扫过前方的朝瑶,身姿挺拔却眼帘搭怂,昨晚没休息好吗?
作为掌控天下的帝王,却无法让一个女子的目光为自己停留。这种挫败感,会在他每一次获得世俗意义上的胜利时,加倍袭来。
他赢得了天下,却唯独赢不了她的心,这让他所有的成就都蒙上了一层虚无的阴影。
可她站在那里就好,站到他目之所及的地方。
他比谁都清楚,朝瑶不爱他。这份清醒,让他连自我欺骗的余地都没有。他拥有无上权力,却连让她愿意骗骗他都做不到。
每当他看到朝瑶与九凤、防风邶相处时那种发自眼底的光亮,会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她不是不会爱,只是不爱他。
最痛苦的是,他分不清自己对朝瑶的感情,何时是纯粹的爱慕,何时又掺杂着对她能力的利用。
让他在每一个深夜里,既渴望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因为她总能一眼看穿他所有伪装。
“今日大亚可有事奏?”玱玹温润的声音在朝堂陷入寂静时,如清泉击碎石。
预备下朝的臣子们纷纷转目看向大亚,心里祈祷她无事,因为她的事就是折磨他们。
“陛下,臣呈上秘籍,希望能勾去百黎贱籍。”朝瑶从袖袍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内侍。
内侍将玉简呈递给陛下,玱玹触之则形成文字,当众端详。心中不由惊骇,所记载违背医理,“待查证有效,准大亚所求。”
朝臣听见大亚所求,心里有种诡异的平静与对未知的不安。大亚和百黎交好,又当众为赤宸正名,依照她的权势,轻而易举就能废除百黎的贱籍,何必多此一举。
揣摩大亚心思,她的后手是什么?
待?朝瑶不要这个等待。“陛下,臣前些时日亲审万族谱,有一疑虑,借此机会请教诸位同僚。”
众人闻言,左右一看,身边人也是一脸紧张,大亚这是冲他们来的。
“准。”玱玹垂眸时闪过一丝笑意,沉稳坐在上方注视着她。
“臣此问与触犯律例被罚没为奴,沦为贱籍者无关,而是敢问氏族贱籍的依据是什么?为何罚其全族,其身份代代相传。”
大殿内的空气,在朝瑶那句“依据是什么?”落地后,骤然凝固。贱籍乃祖制所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战败的部族,朝中诸位祖上都曾有参与王朝更迭之举,若是存非我族类之心,视对方为南蛮?或?蛮族?,如何又能做到天下一家?视为本朝子民?”
朝瑶慢条斯理从袖袍抽出一条绢布,当着朝臣们抖了抖。朝臣们一看绢布,心里也跟着抖了抖,生怕这祖宗又弄出什么绯闻秘事。
“臣之前无意当中得知,朝中权贵和某些氏族为一己之私,私下草菅人命,秘密在南疆炼制药人,供其养生续命,这是否有违天理人性?”
内侍立马将大亚手上绢布接过,呈递给陛下。玱玹展开一看,坦然自若地合上......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朝堂是茶楼说书场?怎么写上话本子了。
“若缺奴仆有牙人,若缺开矿祭祀有重犯死囚,假若还不够?不如增加一条,触犯律法的罪犯,不论身份,其家属被?籍没为奴?。男子成为官奴,女子成为婢女。大家一视同仁,如何?”
“倘若无人敢应,臣请求给予贱籍氏族一次机会,赋予他们后代一次新生。”
“陛下登基,涤荡污秽,与民更始。恳请废除与百黎族相同境遇氏族的贱籍,贱籍者后代可凭借功名、军功、或一技之长免除贱籍。”
短暂的死寂后,文官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手持玉笏出列,声如沉钟:“陛下,大亚此言,实乃动摇国本之论!”
他目光锐利地射向朝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乃维系尊卑、稳固社稷的纲常。今日若为百黎开此先例,他日万千氏族皆可效仿,祖宗之法将荡然无存!此非仁政,实乃取祸之道!”
朝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道冰棱划破寂静,让所有人心头一紧。“祖制?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既知守旧,可知不破不立?”
她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天真的残忍,“您饱读史书,岂不闻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当日太尊立国,便是以德政取代暴虐。如今百黎臣服已逾百年,其子孙诞于西炎,长于西炎,与您的孙儿并无不同。”
“却因祖上之过,世代沦为牛马。这究竟是彰显陛下仁德,还是昭示我朝仍固于百年前之战,而无包容未来四海之心?”
司寇紧跟着迈步上前,“各府畜奴乃农耕之本。若任其离去,秋收荒废,国库空虚——大亚可能担此干系?”
朝瑶抖动袖袍,露出手腕,“据我所知,去岁各州府上报在籍奴仆不足三万,然则...”她指尖窜起灵光在空中绘出账册,“仅辰荣一城,私奴逾两万。诸位大人是在用《户律》欺君,还是用《刑典》谋逆?”
一位掌管刑律的司寇立刻出言反驳:“大亚岂不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百黎当年联合辰荣氏对抗西炎,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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