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五彩斑斓的包装像一道终于破匣而出的甜美彩虹,满满当当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是棒棒糖。不是几十根,而是堆积得满满一整个内盒,数量多到惊人,各种口味、各种形状都有,几乎可以开一个小卖部。
(原来,最深的爱与牵挂,被藏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她用一层薄薄的纸板,隔开了日常的告别与心底最柔软的秘密,仿佛这样,那份过于沉重的甜,就不会过早地灼伤离人的眼。)
“她……”沈嫣然拿起一根她最爱的草莓味棒棒糖,包装纸上还印着可爱的小草莓图案,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更咽,“她之前天天在乐心熬糖,做了一罐又一罐,我还笑她是不是要改行卖糖了……她说,说要做储备粮……”
原来,这就是她的“储备粮”。
她不是为自己准备的。她是为她的哥哥们,为她最好的朋友们准备的。她怕她走了以后,大家会难过,会想念。所以,她留下了这么多这么多的糖,多到需要用这样一个巧妙的方式隐藏起来。她是想,当苦涩的思念涌上心头时,至少还能有一丝熟悉的甜味,可以暂时压下去。她希望,在她无法陪伴的日子里,这些糖能代替她,给他们一点点慰藉和力量。
池俊潇抓起一把糖,手都在微微发颤:“这个傻丫头……她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用几根糖就能哄好?” 可他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林恺乐拿起一根柠檬味的,糖体通透,是他偏好的酸味。他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在厨房里守着铜锅,小心翼翼控制火候时留下的温度。他想起她熬糖时专注甚至有些固执的侧脸,当时只以为是女孩的闲趣,此刻才痛彻地明白,那每一滴精心熬煮、冷却定型的糖浆里,都饱含着她说不出“再见”的千言万语。
(原来,“储备粮”储备的不是糖,是她无法带走的爱与牵挂。她将所有的甜都封存起来,藏在告别的背面,仿佛这样,就能抵消离开带来的所有苦涩。这份看似孩子气的举动,却是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温柔。)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比糖果本身更复杂的酸甜。没有人去拆开糖纸,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盒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甜蜜,任由那份被如此珍重地爱着、惦记着的感动,混合着汹涌的离别的悲伤,重重地撞在心上,无处遁形。
这满箱的棒棒糖所带来的冲击,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无声的震撼里。方墨屿、赵晨、乐意然等当时同在游轮上的男生们,此刻也围在周围。他们看着这惊人的“储备粮”,回想起游轮上凌心蕊时不时请大家吃糖、笑着说“吃点甜的,心情好”的情景,当时只觉是她的分享欲,此刻才惊觉,那或许是她一次次无声的预演和练习。
“所以……”方墨屿拿起一根蓝色的波子汽水糖,声音有些哑,“她在船上的时候,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吗?”
赵晨默默点头,想起自己相机里还存着她笑着派糖的照片,喉咙发紧。
乐意然看着那堆糖,轻声对身边的沐可可说:“她连我们每个人的口味……好像都记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稍外围的顾星野,忽然俯身,从那个装满糖果的盒子边缘,拾起了一张对折的、与其他糖纸质地不同的浅蓝色便签纸。他的动作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展开纸条,上面是凌心蕊那熟悉的、略带稚气却工整的字迹,只有简短的一行:
“糖要记得吃完,不然会化掉。就像想念,不说出来,也会在心里闷坏的。”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仿佛是写给所有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顾星野的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目光落在“想念”二字上,久久未动。他想起在深圳酒店大堂,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将绣着“星也”的护腕递给他时,那干净坦荡的笑容下,是否也藏着这样一份无法言明的“想念”?这满箱的糖,这句含蓄的叮嘱,与那条独一无二的护腕一样,都是她告别仪式里,最柔软也最沉重的一部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便签纸轻轻放回了糖堆之上,仿佛将一份过于汹涌的情绪,也一同轻轻安置。然后,他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重新隐入房间的阴影里,只是那双总是显得慵懒平静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随着这满室甜腻的空气,一起无声地融化了。
(一张没有署名的便签,一句写给所有人的温柔提醒。当甜蜜的负担与含蓄的心事一同被揭露,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在其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被珍视的证明。而有些人,选择将翻涌的情感,与那句关于“想念”的箴言,一同沉默地封存于心。)
乐心甜品店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林恺乐深吸一口气,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这些糖,”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坚定,“我们不能就这样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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