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跟着徐嘉往外走，御史大夫靠近穆原，颇有些担忧道：“太子殿下近来行事太过，可看陛下的意思，不大想干涉。”
“嗯。”
徐嘉走在前面，御史公刻意压低声音道：“此举可会触怒公主？周王府之事还在眼前，若她......”
“陛下心中有数。”
御史公长叹一口气，“巡察司诸事未清，靖安公主却和陛下在别宫休养。”
穆原淡淡道：“陛下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若再为国事操劳，恐身体支撑不住，只能太子劳心。”
“太子近来行事有些专横，应该劝诫，昨日老夫去东宫劝诫，他并不想听，说老夫年事已高，多保重身体，不必再如此费神。”
御史公有些无奈，“太子这是提醒老夫，该致仕了。”
“御史公言重了。”
御史大夫看过去，眉头紧锁，“左相既为百官之首，当有劝诫之责，可你似乎很赞成太子所为。”
穆原毫无反应，回道：“陛下支持太子，国事还需太子做主，若非动摇国本，该给太子最大支持。”
御史公微怔，看着穆原的背影，他脚步未停，深色衣袍几乎融在夜色里，看不清面目。
御史公鼻头轻哼，不再与他说一句话，面上却全是不满。
穆原离徐嘉越来越近，温和问道：“今日陛下和公主出去心情可放松了些？”
徐嘉颔首行礼，“陛下天黑才归，很是惋惜不能亲眼见到大雍风光，可是又放心不下国事，公主劝他让太子去操心，说要陪他去游览大雍大好河山，让陛下好好休养身体。”
穆原惊愕道：“公主殿下，是在劝陛下以身体为重，退位？”
一旁的御史大夫也睁大了眼。
徐嘉忙道：“公主并非言明，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穆原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没说什么。”
“陛下没有反对？”
徐嘉为难道：“此事只是公主提了一句，闲聊罢了，穆相不必当真，陛下也没说什么。”
穆原点点头，表示明白。
别宫不比皇宫占地宽广，徐嘉只在外围为两人安排了屋子。
夜已深，别宫静悄悄，只偶尔听到巡视卫军的脚步声。
穆原躺在床上，四周漆黑，听着外面的声音。
窗户吱呀轻响，静若不闻，穆原猛然起身，轻轻走到窗边，悄悄打开窗户。
窗外空无一物，风从外灌进来，带着深秋夜里的凉意。
伸出头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掩上窗，靠在窗边，心底微微失落。
一整夜，几乎不敢睡实，但凡听到声响都要静下来辨认。
屋外风声不停，雨声却至，凉意一层层漫进来，天亮之时，雨水还未停歇。
一整夜都没等到想见的人，穆原心头莫名烦躁。
穿戴整齐与御史大夫一起去成元帝寝殿辞行，雨水打在伞面上，跳跃着密密麻麻的轻响。
御史大夫不由感叹了一句，“下完雨，天就冷了。”
又侧头看着不说话的穆原，“昨夜没睡好？”
穆原嗯了一声，找了个借口，“换了地方，睡不着。”
“老夫昨夜也未曾睡好，不知陛下是何意思，可是当真要让太子全权处理朝政？”
“不知。”
“若陛下当真因为身体不好退位，太子恐怕更无人劝诫，京中怕是要变天了。”
穆原未答，低着头。
御史大夫见他虽然不语，却面带忧色，想必也是为此事烦心。
历来新君即位，朝堂都会迎来新的变革，这种变革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只是如今看来，恐怕有很多人要遭殃。
首先便是此前行事张狂的靖安公主。
御史大夫有些不忍，“公主虽行事张扬了些，可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触及旁人利益太多，如今将她搁置在旁，确实有些不公。”
穆原转头看着他，好心提醒道：“陛下不爱听这话，御史公还是别提了以免惹祸上身，公主之事，与你我无关。”
御史公有些不满，穆原自入仕就在御史台，便是如今官至左相，御史公也当他是个优秀的后辈。
不免语重心长道：“做得不好要说，做得好自然也要说，若论功劳，谁也比不过她，如今便是为她说句好话都不行了？你少年成名入仕，能力非凡，不该有此明哲保身的想法。”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此事是皇家之事，陛下也有意当家事处理，诚然，若公主当真因此获罪，自然该为她辩驳，只是如今一切只是猜测，还是不要摆到明面上来说的好。”
“哼！”御史公一甩袖子，与他拉开几步朝前走去。
穆原有些无奈，知他一向公正无私又有些固执，却未曾想居然会为她说话，心中有些感动。
行至殿中，明晏正在陪成元帝用膳，许是只有她睡好了，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衬得一夜未睡的成元帝更加疲老。
一入大殿，穆原就不自觉朝她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弯腰行礼。
明晏看了一眼殿中，问成元帝道：“父皇昨夜还召见了大臣？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连夜将御史公和穆相请来。”
成元帝抬手示意免礼，看着明晏，“因为什么你心中不清楚？在朕面前还要装傻？”
殿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明晏微微一笑，“我本以为父皇不会当回事来办。”
成元帝放下筷子，“你此话何意？是觉得朕眼盲心瞎，昏聩不辨是非？”
穆原心头一紧，陛下这话针对性太明显。
“父皇又生气了，”明晏也放下筷子，看向他，“如今我做也错，不做也是错，儿臣是当真不知道，父皇究竟想我如何，不如父皇明示？”
成元帝面色黑沉，心烦意乱，赌气道：“太子有意慰问边关，你若是无事，那就代替苏卫去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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