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
后勤办公楼
李怀德颓然地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扔给林凡一根。
林凡默默接过，李怀德给他点上火。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有烟雾缭绕，和两人间压抑的沉默。
“他娘的！”李怀德猛吸一口烟，狠狠地将烟雾吐向天花板，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爸他……他让我别声张，对外就说是普通的打击报复！还说我级别不够，有些事不能知道！”
李怀德越说越气，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愤懑。
“老张被打成那样，差点命都没了！凶手明摆着是冲着灭口去的！这叫普通打击报复？”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烟灰缸里的烟灰都飞了起来。
“我真是想不通！这背后肯定有大问题，说不定真像你小子说的，有敌特的影子！怎么就能这么轻飘飘地压下去？”
李怀德一双眼睛瞪着林凡，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林凡安静地抽着烟，听着李怀德爆粗口。
也是感觉好笑，拿起电话唯唯诺诺，放下电话重拳出击。
不过能理解李怀德的愤怒。
换做是他，一个厂里的同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却不让深究，那下一次遭受报复的是不是就是他李怀德。
但王卫国是谁？工业部的部长。
他能坐到那个位置，眼界和掌握的信息，绝非李怀德这个轧钢厂的后勤主任可比。
王卫国既然这么交代，必然有他的道理。
“李叔，您先消消气。”林凡等李怀德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王伯伯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量。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牵扯更广。”
李怀德喘着粗气，又抽了一口烟：“考量？再怎么考量，也不能让行凶的歹人逍遥法外吧？也不能让老张这顿打白挨了吧？”
“歹人自然不会逍遥法外。”林凡弹了弹烟灰，“王部长的意思，或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放长线钓大鱼？”李怀德愣了一下，咀嚼着这句话。
林凡点点头：“如果真像猜测的那样，背后有组织，甚至有敌特参与，那打掉几个行凶的小喽啰，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惊动了背后的大鱼，让他们潜伏得更深。”
“王部长不让厂里大张旗鼓地调查，对外宣称是普通的报复行为，很可能是为了麻痹对方，让他们放松警惕。”
李怀德听着林凡的分析，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了一些，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你的意思是……上面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正在布一个更大的局？”
“很有可能。”林凡说，“王部长特意强调您的级别不够，有些事情不能知道，这本身就说明了事情的保密级别很高。”
李怀德沉默了。
林凡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头的邪火，但也让他感到了更深层次的寒意。
如果真如林凡所说，那这件事的背后，水深得可怕。
“那老张……”李怀德声音有些干涩。
“医院那边，杨厂长肯定会安排好的。王部长既然知道了，也绝不会让张科长白白受罪。”林凡安慰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上面，管好自己，别添乱。”
李怀德长长吐出一口烟圈，烟雾中，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烟蒂狠狠摁熄在烟灰缸里。
“行吧，听你小子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头……多少舒坦点，但也更沉了。”
林凡听李怀德一口一个老张的，开口问道：“李叔，您跟张科长关系很好嘛？”
“是啊，我跟他的关系不错的，他刚转业到轧钢厂的时候就认识了。”
林凡点点头，看来这张科长也是李怀德这边的人，怪不得李怀德这么大反应呢。
“时候不早了，就这样吧，赶紧回家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李怀德关好门。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小子，这件事你别管了，免得把你搅进去。”走到楼下，李怀德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好的，李叔，我知道了。”
林凡回答完推起自行车跟李怀德道别。
“那我走了，李叔。”
“行！路上慢点。”
寒风扑面。
林凡骑着车，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怀德站在原地，看着林凡远去的背影，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转身往办公楼走去。
他决定晚上就住厂里了。
林凡一路骑行，脑子里还在复盘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王卫国的反应，证实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
轧钢厂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敌特，内鬼，新设备……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看来，自己以后在厂里，也得多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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