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四人都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就连牛车，也被精心擦拭过，整个车身都一尘不染。
除此之外，牛车上还堆了不少东西，都成小山状了。
明玥一眼看去，有半袋粮食、一篮子鸡鸭蛋、一大捆柴火、几条腊肉、一只还活着的野兔......
都是族长、村长、林家这几家人凑的。
可见，他们对于请先生到村里来教书这件事，真的很重视了。
明玥把自己的小篮子也放上车，自己坐到牛车上，其他人也跟跟着上车。
一个个脸上都是期待和兴奋的笑容。
一路无话。
......
到了城里，明玥根据肖宴给的地址，到了陆秀才家门外。
明玥有些不敢确定，眼前这个房子居然是一个秀才公住的房子？
这是一条偏僻小巷里的，一套小宅子。
虽然也是青砖瓦房，但看上去年代也是有些久远了。
院门大开着。
从里头传来尖锐的吵嚷声。
“我说陆秀才，你好歹是个秀才，每个月八百文的房租你都要拖欠老娘大半年。这像话吗？”
一个温和的妇人声音响起：“吴婶子，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拖欠房钱的，只是这半年来，我家实在是没什么进项，一家老小吃喝都有些犯难，这才，这才......”
妇人的声音一度哽咽。
房东的声音却越发不耐烦:“回回都是这样的说辞，我都听腻了。没钱你们租什么房子啊？我最后给你们两天时间，若是两天内不能把欠的房钱交上来，我就去告官了。
你们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你们满大街去问问，谁家房东能容忍你们拖欠大半年房租不交的？要不是看在你们家还有一个秀才老爷的份上，你们刚开始拖欠第一个月房租的时候，我就把你们赶出去了。
我话就说到这了，后天我再过来，要是见不到钱，你们等着见官吧！”
“砰”一声，一个体型肥硕的妇人，踹了一脚摇摇欲坠的木门，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刚好与提着一大堆东西上门的明玥一行人，在巷子里遇到。
明玥他们一行人，侧身给妇人让路。
巷子本身就不宽敞，只能两三人并行，但是这个肥硕的妇人，一人几乎能占了一整条小巷。
妇人轻蔑地瞥了一眼，眼前明显是乡下人进城的几人，嘴上没说什么，迈着肥厚的步子，向巷口走去。
从小院里传来了啜泣声。
“相公，你们我们该怎么办啊？要我们两天内凑够半年的房租，靠我给人洗衣服，就是把我的手洗烂了，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啊！。”
屋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妇人担心地朝屋内看去一眼：“相公，晚点我去结了上个月的浆洗钱，先给你买伤寒药回来吃吧。”
“不，不不用......”
男人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村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没关上的木门。
“请问，这是陆秀才家吗？”
村长问得小心翼翼，真怕自己声音大了，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狭窄的小院里，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十分吃力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使劲地揉搓着木盆里的衣服。
她的旁边堆放着小山一样高的脏衣服。
妇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几人。
这几人虽然衣着干净体面，但是黝黑的面庞和举止，一眼就能看出是乡下人。
妇人那张秀气的脸上，顿时浮上几分警惕。
她原本黯然神伤的面容，变得凌厉起来。
“我和相公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就是在外面饿死了，也不会回到程家村看后娘的脸色过日子！”
村长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那个，什么，这位娘子误会了，我们不是程家村的。”
妇人面上有一丝的错愕。
“淑娘，外面是何人？”
一个男人衣着单薄，肩上披着一件袄子站在了屋门口。
那男人，身形消瘦，面容苍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但是仍然能看出，男人眉眼清隽，看着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
“你们是谁，找上我家门有什么事吗？”看到是陌生人，男人病弱的脸上，强撑出一股威严。
村长拎起手上装着肉和蛋的篮子，笑道：“我们是宁安镇清溪村的，来找陆秀才，想请他到我们村当教书先生。”
男人原本警惕的面色上，露出诧异。
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下意识看向妇人。
胡淑娘停止了手上洗衣的动作，也一脸茫然地看向陆秀才。
陆秀才又看向村长。
“你，你们要请我去当教书先生？”
村长：“是，请问，您就是陆秀才吧？”
陆秀才将还站在门口的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们手上都拎着东西，看上去不仅有粮食，甚至还有肉有柴火还有活的兔子。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当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吞咽口水的反应时，面上竟然闪过一丝懊恼。
实在是太久没吃过荤腥了，这大冷天的，家里要烧一根柴火都要精打细算，节省着来。
他呐呐说了一句：“你们到堂屋坐坐吧。”
说完转身回了屋。
胡淑娘也放下手中浆洗的活儿，扶着肚子，吃力地站了起来。
“你们进来吧，我家堂屋在这。”
说完走在前面，拎着众人进屋。
进了小院，明玥才看清，这套宅子很小，总共就三间屋子，正中间两间房，其中一间是堂屋。
东边还有一间房。
灶房都是在院子靠墙的地方，简单搭建起来的。
整个院子也只不过二三十平大小。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秀才公，竟然落魄到只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
......
明玥一行人在堂屋坐定。
陆秀才很快换上了一身略显陈旧的长衫配夹袄，跛着脚走到堂屋门口，并走到了主位坐下。
陆秀才手搭在嘴边，虚咳了两声。
“几位刚才说，要请陆某去村里教书？”
村长立马殷勤回应：“对对对，我们村有几个小子，立志将来要参加科举的。村里也有好些人家，也是愿意送自家孩子读书的。”
陆秀才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陆某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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