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曲率引擎在青岩星外空域划出幽蓝尾迹时，叶修正对着舷窗擦拭三瓣剑鞘。指腹抚过第三瓣缺口的锯齿边缘，骨骼深处忽然泛起细密的麻痒——那是二十年前灭门夜，母亲将剑鞘塞进他掌心时留下的触感残痕。此刻的平行宇宙里，这个时间点的青岩星尚在晨雾中沉睡，锻铁铺的烟囱还未升起第一缕炊烟。
“先生，地表扫描显示青岩叶氏锻铁铺的生命信号正常。”卡隆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低频震动，“是否启动量子隐身模块？”
叶修将剑鞘收入袖中，鸿蒙骨甲在体表凝结成灰扑扑的粗布短打，唯有腕间的金纹锻纹化作普通胎记。穿梭舱冲破晨雾时，他闻到了记忆中的艾草香——母亲总在灶台边悬挂晒干的艾草，说是能驱走锻铁时的血光晦气。
锻铁铺的木门虚掩着，父亲的背影透过门缝映在青石板上，宽阔的肩膀正随着挥锤节奏起伏。不同于记忆中临终前的憔悴，此刻的叶父腰背挺直如铁砧，每一击都让锻铁台发出嗡鸣。叶修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木桶上，十五岁刻下的“淬体一重成”字迹还未被岁月磨平，旁边多了行新刻的小字：“吾儿当持重”。
“阿修，该喝蜜饼茶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竹帘掀起的瞬间，蒸腾的水汽裹着甜香扑面而来。叶修猛地转身，撞上母亲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双眼睛比他记忆中明亮许多，眼角尚未爬上细纹，鬓角也没有后来的霜白。
“这位公子可是来打兵器？”母亲擦着手走近，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我家夫君手艺极好，若是淬体用的陨铁刃......”
话音戛然而止。叶修看见母亲的瞳孔突然收缩，视线死死盯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那是未来锻纹的雏形，在这个时空本不该存在。与此同时，他的尺骨传来冰锥刺入般的剧痛，低头时，看见骨骼表面正浮现蛛网状的黑色裂纹，那是因果律排斥的具象化征兆。
“娘......”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叶修感觉鼻腔泛起铁锈味。母亲踉跄后退半步，手无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藏着灭门夜被血手海盗团划伤的旧疤，此刻却平滑如初。父亲的锤声突然停了，锻铁台的余震在地面激起细小尘埃，像极了前世惨案发生时扬起的血雾。
“你是谁？”父亲的声音带着淬铁般的冷硬，手已按上腰间的断剑——那是叶家世代相传的凡铁剑，从未开锋，却在灭门夜挡住过三记骨刃。叶修注意到父亲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断剑鞘上的三瓣纹路与自己腕间的剑鞘完美契合，宛如一枚等待拼接的拼图。
时空乱流突然在窗外翻涌，晨雾中浮现出九眼骷髅的虚影。那具骷髅的指骨戴着与血手海盗团相同的契约戒指，眼窝深处跳动着幽蓝火焰，每只眼睛都映出不同的未来画面：青岩星在爆炸中化作齑粉，父母的魂魄在因果乱流中支离破碎，叶修自己的骨骼化作星门枢纽却布满裂痕。
“篡改历史的凡人啊，”骷髅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以为改变一次死亡，就能斩断因果的锁链？看看你身后——”
叶修转身，看见锻铁铺的砖墙正在剥落，露出墙缝里藏着的半卷淬体诀残页。那是前世他逃亡时遗漏的宝物，却在此刻的平行宇宙中完好无损。残页上的锻纹突然流动起来，拼出一行燃烧的字迹：凡骨承天命，因果不可改。
母亲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带着真实的战栗。叶修这才惊觉自己的骨骼正在不受控制地发光，金纹如活物般顺着母亲的指尖攀爬，所到之处，母亲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裂纹——那是时空悖论正在撕裂这个宇宙的锚点。
“阿修，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母亲的声音轻得像晨雾，“当年你父亲执意要教你锻体时，我就知道......叶家的骨，总要经历些锤打的。”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块蜜饼，表皮烤得微焦，正是叶修前世最爱吃的边角料。
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断剑鞘“当啷”落地。他伸手按住叶修的后颈，掌心的老茧蹭过凸起的椎骨，那是幼年时检查淬体进度的习惯性动作。“锻铁的人，要学会听铁的声音。”父亲的声音沙哑，“你听——”
远处的山峦间传来第一声晨钟，锻铁铺的陨铁架在共鸣中轻轻震颤。叶修闭上眼睛，骨骼深处的剧痛突然化作潮水般的共鸣，他“看”见平行宇宙的时空线正在自己周围扭曲成漩涡，而父母的生命线如两根坚韧的铁线，虽细却牢牢锚定着这个世界的坐标。
九眼骷髅的虚影发出尖啸，眼窝中的火焰依次熄灭。叶修感觉腕间的剑鞘正在吸收那些幽蓝火苗，缺口处的金纹逐渐填补，却在最后一刻停住——就像前世母亲塞剑鞘时，永远差那么一点就能完全合拢。
“抱歉，”他低声说，握住母亲递来的蜜饼，碎屑落在粗布衣襟上，“我只是路过的锻工，想......讨口茶喝。”骨骼的蓝光渐渐收敛，黑色裂纹退潮般消失，唯有心脏下方多出一处温热，像块正在冷却的锻铁，带着灼人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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