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锦屏就带着她连夜赶出来的一份新的“章程”，亲自去了尚宫局，求见崔嬷嬷。
崔嬷嬷对苏锦屏的到来，倒是有些意外。她也听说了内务府那边收到了不少“价廉物美”的报价单，正等着苏锦屏这边拿出评选结果去向皇后娘娘报喜呢。
“慧嫔啊，这么早过来，可是……商家评选的事情，有眉目了？” 崔嬷嬷看着苏锦屏，脸上带着几分期许。
“回嬷嬷的话，正是为此事而来。” 苏锦屏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手里的那份新章程呈上，“只是……嫔妾经过这几日的仔细考量，觉得……之前的评选法子，似乎……还有些不妥之处。所以，斗胆……又想了个新主意，想请嬷嬷您给掌掌眼。”
“哦？新主意？” 崔嬷嬷接过章程，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她的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只见那章程上，写着一些她闻所未闻的新鲜词儿——
“宫廷采买供应商综合评估章程（草案）”
下面分了好几条：
第一条：价格评估。占总评分三成。报价越低，得分越高。
第二条：样品质量评估。占总评分四成。由尚宫局、内务府、御膳房三方共同派人，对各家样品进行盲评（即不看商家名字，只看东西），从质地、成色、新鲜度等方面打分。
第三条：商家信誉及背景评估。占总评分三成。需派人暗中查访该商铺在京城百姓及同行中的口碑如何？东家品行是否端正？有无欺诈顾客、以次充好的前科？甚至……有无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善举？
最后，还附上了一句总结：宫廷采买，国之颜面，当择价廉物美、且德行兼备之良商合作。不可唯利是图，只重价格，而轻品质与德行。
崔嬷嬷看得是一头雾水，又……心惊不已！
这……这都是些什么规矩？！
采买东西，不就是看谁家便宜、谁家东西好吗？怎么还要……评估什么“信誉”和“德行”？！还要占三成分数？！
这……这不是胡闹吗？！
“慧嫔！” 崔嬷嬷放下章程，脸色有些凝重，“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采买之事，自然是价低者得，物优者取。你为何还要加上这劳什子的‘信誉德行’评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虽然欣赏苏锦屏的才干，但也觉得她这次的想法，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苏锦屏似乎早就料到崔嬷嬷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嬷嬷息怒，请听嫔妾慢慢道来。”
“嫔妾以为，咱们宫里采买，与寻常百姓家买东西，是不同的。” 她缓缓说道，“百姓家买东西，求的是实惠。而咱们宫里，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用的东西，不仅要好，更要……‘干净’！”
她加重了“干净”二字的读音。
“一个商家，如果为了眼前的利益，连价格都能压得比市面上低那么多，那咱们就得想想，他这利，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在别的地方，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比如，克扣伙计的工钱？或者……用劣质的原料以次充好？”
“再者，” 苏锦屏继续说道，“一个口碑不好、品行不端的商家，就算他这次给咱们的东西是好的，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咱们能保证他永远都老老实实吗？万一……他在咱们的吃食、用度里，动了什么手脚，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嫔妾以为，选商家，就像选人一样。价格和质量固然重要，但……人品和信誉，才是长久合作的根本！咱们选的，不仅仅是一个供货的，更是一个……能让咱们放心、信得过的伙伴！”
她这番话，把现代企业的“供应商风险管理”和“企业社会责任”理念，用最朴素、最符合古代人价值观的“德行”、“脸面”、“长久合作”等词语，包装了起来。
崔嬷嬷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是啊……慧嫔说的，有道理啊！
宫里的东西，安全和体面，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为了省那点银子，选了个心术不正的商家进来，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可是天大的事！
“嗯……” 崔嬷嬷点了点头，觉得苏锦屏这番话，确实是老成之言，“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信誉德行’，虚无缥缈，又该如何评估呢？”
“这个不难。” 苏锦屏笑了笑，“京城就这么大，哪个商家是什么底细，哪个东家是什么人品，派几个机灵的小太监，装扮成普通百姓，去茶馆酒肆、街坊邻里间多听听，多问问，总能打听出个七七八八。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崔嬷嬷彻底被说服了。她看着苏锦屏，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一丝惊叹。
这个慧嫔，想事情……真是比别人深远得多！也周全得多！
“好！” 崔嬷嬷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办！老身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老身相信，娘娘也一定会赞同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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