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底三千里，水晶宫阙泛着幽蓝冷光。陆昭明踩在珊瑚礁上，望着祭坛中央被九道寒铁锁链贯穿的漆黑逆鳞，喉咙里泛起腥甜——方才强行突破龙宫禁制时，苏九娘替他挡下的那一记重水箭，此刻正在他后背灼烧出焦黑伤口。
"还有半炷香就是子时。"慕青璇的天衍罗盘悬浮在祭坛上方，投射出的星图正与穹顶镶嵌的夜明珠交相辉映。她指尖在罗盘边缘划出血线，那些凝固的血珠竟化作活物般攀上锁链："斩龙祭的阵眼在巽位，敖烬太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龙吟。十二条蛟龙拉着的青铜车辇破开水幕，敖烬赤着精壮上身端坐其上，颈间逆鳞泛着不祥的暗红。当他目光扫过陆昭明时，左眼瞳孔突然裂成竖线，覆海戟重重顿在地面："玄渊阁的余孽也配观礼？"
慕青璇不动声色地横跨半步，袖中金针已抵住陆昭明命门。这是他们混入龙宫前约定的暗号：若九曜玄骨感应到魔龙气息暴动，便立即封住他周身大穴。此刻陆昭明左眼的银瞳正在皮下蠕动，仿佛有活物要破眶而出。
"太子说笑了。"苏九娘九条狐尾在身后舒展，牵机丝悄无声息缠上祭坛雕纹："妾身这侍从虽不成器，好歹能辨得清龙涎香与腐骨草的气味——您说这镇压魔龙的七绝阵，怎会掺着幽冥裂隙才有的蚀魂砂？"
敖烬突然大笑，覆海戟卷起滔天巨浪。陆昭明看到那些浪涛中浮现无数人脸，竟是历代斩龙祭的牺牲者魂魄。当戟尖指向慕青璇眉心时，他体内的寒毒不受控地漫涌，脚下珊瑚瞬间凝成冰晶。
"慕巡使当真以为，天机阁那套窥天命的说辞能骗过龙族？"敖烬周身鳞片逆向生长，血肉撕裂声令人牙酸。陆昭明突然捂住左眼——银瞳穿透皮肉，看见魔龙残魂正沿着敖烬脊椎啃食，每吞食一寸，那逆鳞就膨胀一圈。
慕青璇的罗盘发出刺耳鸣响，七十二道卦象同时崩裂。她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谶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几乎同时，十二蛟龙齐齐断首，它们的精血化作血线注入逆鳞。锁链寸寸崩断的刹那，陆昭明被无形的力量拽向祭坛中心。
"昭明！"苏九娘的牵机丝缠住他脚踝，丝线却在他触及逆鳞的瞬间焚毁。陆昭明感觉有千万根钢针刺入骨髓，额间浮现的北斗纹路与逆鳞产生共鸣。他看到三百年前的画面：玄渊阁主手持半卷《太初玉册》，将魔龙逆鳞钉入海底时，有个与敖烬面容相似的青年正在暗处结印...
"原来你们一脉相承！"陆昭明在剧痛中嘶吼，九曜玄骨迸发的星光竟逼得魔龙残魂显形。那团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敖烬的右臂突然炸成血雾，覆海戟调转方向朝他心口刺来。
慕青璇的金针暴雨般射向魔龙残魂，却在触及黑雾时化为锈粉。苏九娘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九尾狐虚影刚凝成就被魔威碾碎。千钧一发之际，陆昭明抓住逆鳞边缘的裂痕，任由锋刃割开手掌——蕴含龙魂的血滴在星陨玉佩上，整个无妄海突然静止。
识海中的太虚星图疯狂旋转，瑶光星位亮如白昼。陆昭明背后浮现应龙虚影，龙爪握住魔龙残魂的刹那，他听见镜琉璃的声音穿透时空："用你的眼睛看破虚妄！"
银瞳淌出血泪，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伪装。那些所谓斩龙祭的符文，实则是牧神者刻下的饲魔阵；敖烬脖颈逆鳞深处，蜷缩着个正在消融的龙族幼魂。当陆昭明的手穿透魔龙心脏时，抓住的竟是半枚与慕青璇眉心朱砂印同源的命符。
"天机阁...好个移花接木！"他捏碎命符的瞬间，敖烬发出凄厉的龙吟。魔龙残魂如退潮般缩回逆鳞，慕青璇的罗盘却在此刻爆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众人脑海——
三百具冰棺中的替身傀儡，七色彼岸花丛下的血祭阵，还有...二十年前玄渊阁覆灭之夜，戴着天机阁面具的修士将婴儿抛入寒江的画面。
"原来你早就知道！"陆昭明转身看向慕青璇，却见她七窍流血地跪倒在地。九曜玄骨不受控地汲取着魔龙怨气，应龙图腾在他脊背蜿蜒生长。当第一枚龙鳞刺破皮肤时，海底传来镜琉璃的叹息：
"你以为挣脱的是命运，不过是更精致的牢笼。"
敖烬的残躯突然炸开，血雨中升起万千亡灵。它们汇聚成新的魔龙，衔着那枚逆鳞冲向海面。陆昭明跃起追击时，瞥见慕青璇破碎罗盘中映出的未来：自己化为龙魔屠戮三界，而她手持断水剑贯穿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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