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悬在堕仙崖嶙峋的峭壁之上。百里惊鸿独臂提着断水剑，剑尖在青石板上拖出细碎火星。他仰头灌了口烈酒，喉结滚动间，琥珀色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
"这鬼地方连风都带着血腥味。"苏九娘指尖缠绕着牵机丝，九尾狐耳在发间若隐若现。她踢开脚边半截枯骨，那骨头落地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是某个剑修坐化后留下的剑骨。
慕青璇的天衍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指针直指崖壁某处："西南三十步，有剑气残留。"
陆昭明左眼银瞳泛起微光，在布满剑痕的岩壁上，他看到密密麻麻的暗红色文字正在流动。那些都是历代修士入魔前刻下的遗言，字迹癫狂如厉鬼抓挠。忽然他瞳孔骤缩："百里前辈，这里......"
断水剑铿然出鞘。
剑光过处，青苔剥落，露出下方三尺见方的平整石面。斑驳的岩层上，竟刻着一首七言绝句：
"醉斩星河落九霄，
孤鸿踏雪过云桥。
百年弹指青锋老，
犹记寒江夜雨潮。"
字迹遒劲如龙，剑气透石三寸。
"这不可能！"百里惊鸿独臂剧烈颤抖，酒葫芦哐当坠地。断水剑哐啷一声插入岩缝，剑柄上缠着的旧布条随风飘动——那布条正是用同样笔迹写着"惊鸿"二字。
慕青璇指尖抚过最后那个"潮"字的提勾："剑气残留至少百年，但这笔锋转折......"
"是我二十岁时的笔迹。"百里惊鸿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崖顶积雪簌簌而落。他伸手按在诗碑上，掌心剑气喷薄而出，整座堕仙崖突然开始震颤。
陆昭明怀中星陨玉佩发出嗡鸣，九曜玄骨在脊梁上灼热发烫。他看到无数重叠的幻影在石碑上闪现：青衣剑客沐雨挥剑，独臂老者醉卧云海，还有......此刻正将剑气注入石碑的百里惊鸿。
"时空乱流！退后！"慕青璇抛出天衍罗盘，金色符文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但为时已晚，石碑突然迸发青光，将四人卷入狂暴的剑气漩涡。
......
当陆昭明再度睁眼时，左眼银瞳映出的竟是晴空万里。堕仙崖上积雪全无，岩缝里开满紫色夕雾花。一袭青衣的年轻剑客背对着他们，正在石碑上刻字。
"那是......"苏九娘捂住嘴。青年转身的刹那，剑眉星目与百里惊鸿有七分相似，唯独右臂完好无损。
青年百里惊鸿似有所觉，突然朝着虚空挥出一剑。剑气化作白虹贯日，竟穿透时空屏障直逼四人面门。现实与幻境在此刻重叠，年迈的独臂剑修与青年时的自己隔空对剑。
"铛！"
断水剑与青年手中的长剑相撞，迸发的剑气将方圆十丈内的夕雾花尽数绞碎。两代剑意纠缠升空，在云层中凝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我悟了！"青年突然收剑大笑，提笔在诗碑末尾补上日期："玄黄历七百三十三年秋......"
慕青璇脸色骤变："现在是玄黄历九百二十年！"
话音未落，幻象如镜面破碎。众人回到阴风呼啸的现实，那首诗碑上的日期却变成了"玄黄历七百三十三年秋"。更诡异的是，百里惊鸿独臂上的旧伤疤，此刻正浮现出淡淡青光。
"原来这就是堕仙崖的真相。"慕青璇捡起天衍罗盘，卦象显示"时空闭环"。她突然扯开百里惊鸿的衣襟，心口处赫然有道与诗碑剑痕完全吻合的伤疤。
崖底突然传来万鬼哭嚎，血池沸腾如熔岩。无数修士残魂从地脉裂隙涌出，形成漆黑的怨灵风暴。那些魂魄的面孔竟与诗碑上留名的修士一模一样。
"小心！"陆昭明九曜玄骨亮起瑶光星位，寒冰瞬间冻结最先扑来的三个怨灵。被冰封的灵体却突然开口，用百里惊鸿的声音嘶吼："快走！他们在碑文里下了......"
话未说完，整座诗碑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中，十二道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从天而降，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与断水剑形制相似的长剑。
"天剑阁七剑奴？不对......"百里惊鸿瞳孔收缩，"是三百年前就该死绝的初代剑傀！"
为首剑傀的面具喀嚓裂开，露出半张与百里惊鸿年轻时别无二致的脸。十二柄长剑同时出鞘，剑阵引发的时空涟漪中，竟浮现出百里惊鸿在不同年龄段的虚影。
慕青璇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天机反噬让她眉心朱砂印变得黯淡："这不是寻常剑阵，他们在抽取百里前辈的时间线！"
苏九娘九尾齐出，牵机丝结成天罗地网："小陆子！用你的银瞳找阵眼！"
陆昭明左眼银光大盛，九曜玄骨接连点亮开阳、玉衡两星。在星辰之力的加持下，他看到剑阵核心处悬浮着半块残碑——正是刻着那首七绝的诗碑碎片。
"慕姑娘，震位三寸！"
天衍罗盘应声飞出，金色符文撞在虚空某处。百里惊鸿趁机将断水剑掷向阵眼，独臂捏出剑诀："老伙计，该醒了！"
剑身突然腾起幽蓝火焰，那是用他百年修为温养的先天剑炁。火焰触及残碑的瞬间，整座堕仙崖的地脉灵气疯狂倒灌，在众人头顶形成巨大的灵气旋涡。
"九曜归元，破！"陆昭明将星陨玉佩按在阵眼，九道星光自苍穹垂落。剑阵应声破碎的刹那，十二剑傀的面具同时炸裂，每张面具下都是百里惊鸿不同年龄的面容。
风暴平息后，满地面具碎片上浮现出血色铭文："轮回百世，剑心不灭。"
百里惊鸿单膝跪地，断水剑插在身前微微颤动。他伸手触摸脸上不知何时多出的皱纹，突然低笑起来："原来我才是天剑阁最大的实验品......"
远处山道上，镜琉璃的身影在水月光中若隐若现。她手中的虚空镜映出百里惊鸿的前世——某个正在诗碑前刻下绝句的青衣剑客，身后站着眉心尚无朱砂印的慕青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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