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从药柜里取出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些黄褐色的粉末：“这是提纯后的射干浸膏，比原药效力强三倍。去年陇西瘟疫，官府就是用它配着金银花、连翘，熬成大锅药给百姓喝，救了不少人。”他将浸膏倒进白瓷盘，阳光照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光，“你们记住，这些化学成分就像药里的‘兵’，各有各的用处，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效力。”
三、医案里的活例子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药柜上，洛风翻出本牛皮封面的医案，封面上“济世医案”四个字是用朱砂写的，边角都磨得发亮。他翻开其中一页，藏青色直裰的袖口搭在案上，指着泛黄的纸页说：“光说理论没用，给你们讲个去年的病例，就知道射干怎么用了。”
“去年深秋，城南杂货铺的王掌柜带着他小儿子来求医，那孩子才六岁，发了三天高烧，嗓子肿得像塞了团棉花，连水都咽不下去，咳起来撕心裂肺，痰里还带着点血丝。”洛风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调子，“我当时掀开孩子的嘴一看，扁桃体肿得快堵住嗓子眼了，舌头又红又干，脉跳得又快又急，典型的‘热毒壅喉’。”
秦慕伊端来杯热茶，放在洛风手边：“那孩子娘说，起初只是有点咳嗽，村里的郎中给开了些止咳药，越吃越重，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才赶紧抱来城里。”她的指尖划过医案上的字迹，“我当时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像火炭，又看了看他的舌苔，黄得发腻，就知道是热毒没排出去，全堵在咽喉了。”
洛羽停下笔，眼睛瞪得圆圆的：“那是不是得用猛药？”洛风点头，用戒尺敲了敲案上的射干：“对，就得用射干这种能‘破结散瘀’的药。我当时开的方子是射干、桔梗、甘草、黄芩、栀子，加了点蜂蜜调味，让他娘回去后每隔半个时辰就喂一勺。”
“这里面射干是君药，用量最大，取它清热解毒、利咽消肿的本事；桔梗能宣肺祛痰，帮着射干把咽喉里的痰浊排出去；甘草既能解毒，又能调和药性，免得射干太烈伤了孩子的脾胃；黄芩和栀子则能清上焦的火，从根上断了热毒的源头。”秦慕伊解释得细致，月白襦裙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洛风接着说：“第二天一早，王掌柜就跑来了，说孩子半夜里咳出一大口黄痰，烧退了些，能喝点稀粥了。我让他接着服药，只是把射干的量减了一半，加了点麦冬，怕孩子体虚。到第三天，那孩子就能自己走进医馆了，虽然还有点咳嗽，但嗓子已经不肿了，舌头也不那么红了。”
阿武听得直咋舌：“这射干真厉害！三天就把病治好了？”洛风摇摇头：“不是射干厉害，是用对了地方。那孩子的病是热毒聚在咽喉，射干的药性正好能直达病所，要是换成风寒感冒，用射干就错了。”他合起医案，“你们记住，药材就像兵器，得看敌人是谁，才能出鞘。”
四、暮色里的药香
夕阳染红药摊时，洛羽已经把射干的特征、成分、用法记得满满一页纸，学子服的衣摆沾了不少药末，却笑得一脸满足。阿武则蹲在药瓮边，手里比划着射干的叶片形状，嘴里念念有词：“剑形叶，紫黄花，根茎棕褐有放射纹……”
秦慕伊将晒好的射干切片收进药柜，月白襦裙的袖口沾了些灰尘，她却不在意，只是看着洛风给伙计们分药：“明日要给城西的张大户送药，记得把射干和桔梗包在一起，他家老太太总咳嗽，这两味药配着用最管用。”
洛风点头，将最后一包射干递给阿武：“这药虽好，却也有忌讳。孕妇不能用，怕它活血破瘀伤了胎气；脾胃虚寒的人也得慎用，它性苦寒，吃多了会拉肚子。”他拍了拍洛羽的肩膀，“明日先生考你，要是答不上来射干的禁忌，看我怎么罚你。”
洛羽吐了吐舌头，赶紧把医案揣进怀里：“爹放心，我都记下了。”他看着药柜里整齐码放的射干切片，突然觉得这些棕褐色的药材不再只是草木，而是藏着无数奥秘的生命，就像济世医馆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各有各的故事，也各有各的解药。
暮色渐浓时，医馆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里，射干的清苦香气还在空气中浮动。洛风夫妇坐在案前核对药方，洛羽在一旁研磨药材，伙计们则收拾着药摊，偶尔传来几句关于射干的讨论。朱雀街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济世医馆的药香，随着晚风飘得很远，像在诉说着草木与人的千年缘分——一株射干从陇西的山坡到朱雀街的药柜，从沉默的植株到救人的良药，其间藏着的，正是医者对生命的敬畏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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