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播种仪式永远在日出时进行。她失明的双眼转向东方，用骨铲在裂缝中挖坑，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时，嘴角微微上扬。今天的种子是她珍藏的最后一颗向日葵种，外壳布满裂纹，却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香气。
“再等等，小花。”她对着泥土低语，藤蔓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卷走种子的瞬间，她掌心的老茧擦过藤蔓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星星别过脸，假装没看见老妇人将手藏进围裙，继续用骨笔在积水潭画下第一朵向日葵。
青年的指甲又断了。他盯着墙面新刻的“第145天”，缺角的“5”像一张咧开的嘴，嘲笑他的徒劳。水净化装置发出濒死的咕噜声，他抓起扳手砸向锈死的阀门，铁锈纷飞中，忽然看见管道里闪过一丝金光。
“光尘？”他凑近细看，那些来自未知维度的金色粒子正附着在滤芯上，将浑浊的液体过滤成半透明。青年颤抖着捧起滤出的水，光影在他掌心流动，像极了星星画中的星光。他转身在墙面刻下：“光尘能净化水，星星是对的。”
小铁的义肢又卡住了。它趴在超市废墟前，齿轮间的血痂让转动变得艰难。星星蹲下来，用骨笔挑开凝固的组织，腐肉的气味混着齿轮油的味道，让她一阵作呕。“再忍忍，小铁。”她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掰碎了塞进小铁嘴里。
夕阳把小铁的影子拉得很长，粉色蝴蝶结在余晖中泛起微光。星星顺着它的视线望去，破旧的货架上，“宠物食品”的招牌依然醒目。她突然想起，小铁曾经是导盲犬，而它守护的女孩，永远留在了七岁的春天。
老妇人的晚餐是水煮变异苔藓，星星把煮烂的苔藓分成三份，青年轻轻推回一份：“您吃两份，明天还要播种。”老妇人摸索着拍拍青年的手，从围裙里掏出一颗糖，糖纸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囡囡以前最爱草莓味。”她把糖放在星星掌心，塑料包装已经融化变形，露出里面灰绿色的硬块。星星咬下一小块，酸涩的味道让她眼眶发酸，却看见老妇人嘴角扬起微笑，仿佛回到了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青年用铁钉在墙面凿出小孔，光尘从小孔中渗入，在地面投下金色的斑点。星星躺在他脚边，数着斑点的数量，每数到十，小铁就会摇一下尾巴。老妇人靠在墙角，用骨铲敲击墙面，哼着某个年代的童谣。
“看，流星。”青年指着移动的光斑，星星笑着伸手去抓，光斑却从指缝间溜走。小铁突然起身，对着墙面狂吠，星星这才发现，光斑组成了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是她今天在积水潭画的图案。
深夜的毒雾中，星星被小铁的低吠惊醒。它的齿轮义肢指向东方，那里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青年握紧生锈的铁棍，老妇人把最后一颗糖塞进星星口袋，三人一狗在废墟中摸索前行，荧光藤蔓在他们身后轻轻摆动，仿佛在送行。
“是火光吗？”星星的声音颤抖，护目镜后的眼睛亮了起来。青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在这个灰绿色的世界里，任何光芒都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陷阱，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朝着光的方向，迈出锈迹斑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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