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熟悉的教堂，周潋光却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枷锁凭空又锢在了身上，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镶嵌在方尖穹顶的七彩玻璃投下瑰丽而浪漫的色彩，营造出一种绮丽瑰异的神圣氛围来。
穿着黑色修士服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周潋光的面前：“亚德利安圣子安。”
他微微鞠躬，将左手放在胸前，用着一种恭敬的语调，抬眼扫过周潋光身后的三人，微微扬起的嘴角恢复成了平行线，“巴蒂骑士长、莱顿骑士长，还有……”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露出了一个怜悯而古怪的眼神，“见习修士？”
周潋光浅笑一声，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加斯顿司铎安，许久未见，不知有什么事情？”
在周潋光出声之后，巴蒂和莱顿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地响起：“司铎安。”
稍慢一拍的是沙利叶，不过加斯顿此刻也无心在意这种小小的无礼。
他朝着周潋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意有所指，“圣子大人这三年，看来确实做出了不少事情。”
周潋光默不作声地变换了位置，挡住了加斯顿继续窥探的目光，“加斯顿，请说正事。”
那种赤裸裸、血淋淋的审视目光被周潋光的身影挡住，同样也挡住了沙利叶眼中的阴厉和憎恶，他小步地挪到周潋光的身后近一点的距离，嗅见了男人身上的淡香。
教堂里焚烧着圣香，带着胡椒与愈创木的气息，紧紧纠缠着麝香与冷雪松，常年的焚烧使得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深深的浸染上这种味道。
沙利叶不喜欢，比起深邃的星空和圣洁的主，这种味道更会让他记起冬雪中噼里啪啦燃烧的木火，还有悄然腐朽的圣龛底座。
周潋光身上的气息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柑橘的清香带着一点刺鼻的酸，使得他周围的一片空间都清爽起来，可以是夏日牧场的午后，也可以是秋日落叶的清晨，但唯独不会有这种于无声中腐烂的味道。
这里，和纳努克教堂一样讨厌。
“教皇冕下有请，圣子您一人。”加斯顿眯起眼睛，无视掉周潋光的小动作，淡淡地扫过躲在周潋光身后的沙利叶，异样的神色并没有就此消失。
周潋光颔首，“带路吧。”随即他又回首看向巴蒂和莱顿，嘱托了几句。
巴蒂和莱顿点点头，领着身后的沙利叶去了教堂北部的骑士团驻地。
周潋光这才放心地跟着加斯顿离开。
教皇的居所，需要通过层层检测和魔力阵法勘查，才能在抵达。
一般而言，想要直接见到教皇，必须要通过司铎的令牌开启相应阵法才能实现。不过，这一任教皇冕下破例将这种特权交到了几位圣子圣女的手上。
这也促使着，司铎们与圣子圣女的权力异化，毕竟，谁不想离侍奉的主更进一步呢？
越近，便越能受到主光辉的福泽，手中攥紧的权力与财力，便越多。
加斯顿在一处转角处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潋光，“亚德利安圣子，剩下的路，可就靠你自己了。”
周潋光礼貌地点点头，再次整理仪表，抬步走上阶梯，加斯顿看着周潋光的身影消失，自己也缓缓退去。
“见过教皇冕下安，愿主的光辉福泽永恒庇佑着您。”周潋光恭敬地单膝跪下，任由屏风上的垂幔拂过自己的头顶。
屏风之后，是教皇的床榻，金丝木、红丝绒，宝石珍珠不计数量的镶嵌在其中，一整块黄水晶与红宝石切割后串成的珠帘，还有随风摇晃的各色珍珠随意地堆放在水晶托盘中，
这处房间镶嵌144面镜子与左右对称12扇拱窗，大理石被打磨的光洁，金银打造的用具比比皆是，富丽堂皇的景象能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叹为观止——
海螺与蜗牛壳的纹理造型融入了大理石石柱，半圆形后殿的塔冠雕刻成麦穗的样式，而三角顶上则盛满了彩色的果实。天使、门徒、弥赛亚……圣书上的故事被栩栩如生的雕刻在墙壁上，圣洁而威严。
“咳咳……亚德利安……你回来了。”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的确是教皇本人的音色，周潋光心中确认，面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教皇冕下，信使所送来的蜜蜡信件可是……您如此健康，怎么会突然之间就……”
周潋光的话语保持在是或不是之间，使得这个皮球还能有继续踢下去的价值。
那本来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之间带出了一抹亮色，屏风之后的教皇似乎转变了之前的想法，突然发问：“亚德利安，你觉得呢？我的病，究竟该不该生？”
喜怒无常的教皇冕下选择向周潋光发出小小的为难。
戏谑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
周潋光吞了吞口水，他怎么知道他该不该生病，从进入这里的第一秒开始，直到现在他都始终没见到过教皇的真正模样，而且三年过去，其他几位圣子圣女的斗争进化到什么地步了他也完全摸不清头脑。
这不纯纯就是为了为难自己吗？
周潋光斟酌了语句，试探道：“您握着牧羊人的权柄，驱使着迷途的羔羊分辨去彼岸的方向，生病与否都是弥赛亚的考验，圣辉从来都宠爱着您、福泽着您，世间又怎会有疾病敢来惹怒您。”
“滑头，”那声音哼了一声，“同那几个孩子一样，总是把蜂蜜涂满了嘴唇，以此接近鲜花从而惹得喜爱。”
随即，教皇话音一转，隐隐约约在屏风上显出一个手势的影子。
周潋光还没看清，就听见教皇说道：“走进来。”
走进来？
周潋光的大脑加载了几圈，这才反应过来，缓缓从跪姿站起，小心翼翼地走入屏风之后。他走的很小心，生怕发生些什么。
这会是他第一次看见教皇的尊容，周潋光一想到这个，心脏都跳的越发用力了。
当目光触及的那一刹那，周潋光心脏诡异地跳停一秒，随即又像是要挣脱束缚那般狂烈地暴动起来。
黑发黑眼版的沙利叶？
沙利叶是教皇的私生子？
一连串的问题彻底砸懵了周潋光的C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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