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玉正在核对府中账目,闻言抬起头,看着女儿那双酷似其生母的、充满野性与渴望的大眼睛,心中又是爱怜又是气恼。她放下账册,板起脸道:“胡闹!你当还是小时候,可以跟着你爹在甲板上疯跑?如今你多大年纪了?十七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早已许了人家,在闺中学着操持家务,准备相夫教子了!你倒好,还想着往海上跑,成何体统!”
她越说越气,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女孩子家,终归要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整日想着风里来浪里去,像什么话?你爹纵着你,那是他疼你,可你也该懂点事了!这事没得商量,不准去!”
紫玉被母亲一顿数落,委屈得眼圈泛红,跺脚道:“娘!您就知道拘着我!海上怎么了?爹爹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女子为何就不行?”
“你爹爹说的那是男儿!你是女儿身!” 赵明玉见她顶嘴,更是火起,“再敢胡说,仔细你的皮!回自己房里去,好好绣你的花,再提出海之事,我便告诉你爹爹,看他管不管你!”
紫玉见母亲动了真怒,知道再争无益,含着眼泪,扭头跑了出去。
这一幕,恰被路过廊下的陈太初看在眼里。他心中了然,却并未立即上前。对于紫玉的教育,他与赵明玉早有默契。赵明玉负责教导她大家闺秀的规矩礼仪、持家之道,这是为她将来无论选择何种道路,都能立足于世打下基础;而陈太初则在不经意间,开阔她的眼界,培养她的独立思维。如今这“严母”与“娇女”的冲突,正是成长中难免的磨合。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他乐得让赵明玉去管教,自己只在关键时刻,或是在紫玉情绪过于低落时,才出面做个“和事佬”,稍稍平衡一下。家事如细雨,难得糊涂,过于较真,反而不美。
他望着女儿跑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书房。窗外,清河义学的喧闹与城中种痘的人流,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图景;而窗内,少女的烦恼与母亲的担忧,则是这宏大叙事下,再寻常不过却又无比真实的人间烟火。改革之路漫漫,而生活,亦在柴米油盐与儿女情长中,悄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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