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怀山不理会马美娥的思想活动，何况他也理会不了：“你啊，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给麒瑞找到的这个人家，你啥也别寻思。”
“就做好你当娘的本份，把瑞瑞教育好，别被人家嫌弃了就行了！”
人常说说啥来啥，钟怀山不经意的一句话，还是应照了。
那田家小伙子服役三年后，因为表现好在了部队里。
说好的春节前部队批了婚假，要回来和钟麒瑞结婚的。谁知道他春节前倒是回来了，婚也结了，却不是和钟麒瑞。
原来他是瞒着他父母，和自己同一个村里的青梅竹马直接去领了证。
因为他父母嫌弃他喜欢的姑娘家里就姐妹仨，没有兄弟，又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担心将来得给她爹娘养老，所以不同意他娶自己的意中人。
他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结了婚，年后直接领着新婚妻子回了部队。
他爹气得冠心病都犯了，想想钟麒瑞这几年以儿媳妇的身份没少给他们家出力，就没有勇气让媒人和钟怀家说这件事。
媒人一直不传话，钟怀山一家还以为那小伙子的婚假临时有了变故。
直到前两天见到一个田王庄的远亲，说起那田家当兵的小伙子，才知道人家不光结了婚，还把老婆都带部队里去了。
钟怀山给气的啊，凭什么？
那跟着去部队里享福的，本来该是他们家的瑞瑞。
他立马就去邻村找了媒人，媒人带着他去了男方家，才知道事情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钟怀山和马美娥生气，都没有钟麒瑞的心里难受。
三年来，不光每到农忙时节，就要去自己认为的婆家好好表现，还要伏低做小，到头来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钟怀山咽不下这口气，他去公社里给那小伙子的部队打电话，说人家始乱终弃，要部队上开除人家。
部队上还真派人下来调查了，结果发现这是一桩包办婚约，小伙子连钟麒瑞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能叫始乱终弃呢？
最后还因为包办婚姻，把那小伙子的父母都批评教育了一番。
钟怀山是从老钟的病情，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去的。
他对老钟的身体嘘寒问暖了一番，末了聂大梅叹着气说，也不知道我和你叔咋来人家了，让你叔得这个赖病，治都不容咱治啊！
钟怀山闻言正色道：“婶儿你可别说这样的话。要是说得病了，啥不顺当了都是咋来人家了，那你说说恁兄弟我咋样？”
说完不等聂大梅接话，又自顾自的说开了：“你们也知道，我从当兵复员回来，从咱四队的小队长，到如今整个的村里的村长，那是一心为公啊！”
“以前忙生产队里抓生产，现在责任田分田到户了，生产上的事情少了，这计划生育又搞起来了。我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后骂我。尤其是那些计划外怀孕的，大月份了被强制引产的，都在背后骂我断子绝孙，死了也没人埋。”
“可是这是国策啊，往大了说，关系着国家大计。从小处看，就是拉咱村里结扎流产任务的后腿。标语上咋说的，啊，宁添一座坟，不添一个人。人们只看眼前，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家那点儿传宗接代的小事，阻碍了国家大的方针政策，这事儿我不管行吗？”
他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老钟只是安静地躺着，偶尔动一动眼皮。聂大梅暗暗撇嘴：“是管得挺宽的，没少管到人家床上去。”
“唉！”钟怀山话锋一转，“可是看看我如今，落到啥地步了！不瞒你们说，咱自家人我才敢说出来，我家宝儿的病，没得治啊！还有麒祥他娘，肚子里长了个疙瘩，检查了一下，估计也不会是个好病，和俺哥这病八九不离十。”
“那不能吧，”聂大梅面露疑惑，“美娥是啥样的人啊，能打能跳的，恁家里的日子也舒心。就算宝儿有病，那也是又一辈的人，让仙芝再生一个就是了。”
钟怀山叹气：“婶儿你不知道，那能是说生就生的么。”
“那有什么不能生的，有你这个村长在这里扛着，别说再生一个，就是生十个八个也能生得。”
钟怀山话锋一转：“美娥这个病，医生都说是气上所得。恁不知道，除了宝儿的病，麒瑞的事儿也没少让她焦心。”
聂大梅果然上了套，连忙侧过身问他：“麒瑞能有什么事儿？不是说那男娃从部队上请到假，就能回来结婚么？”
于是钟怀山就把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这叫什么事儿吗恁说，那男娃是没把瑞瑞怎么着，可是这两三年了，哪年农忙瑞瑞不是去他们家出力？”
“在咱家里，我和她妈都没舍得使唤过她。”
“在他们家，干完地里的活，还要给他们做饭。”
“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不说，爹妈叫得还不离口。”
“他们家亲戚邻居，哪个不知道是他们家的儿媳妇？”
“现在倒好，一句包办婚姻，就轻飘飘的揭过去了，我们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还有瑞瑞等了他三年，从二十岁等到二十三，都成老姑娘了，这耽误的可不光是三年，是瑞瑞的一辈子啊！”
听到这里，老钟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聂大梅一脸探究还要再问，就咳了两声。
聂大梅赶忙去拿床头柜子上的茶碗，一边问他要不要喝水，一边慌着去提暖水瓶倒水。
老钟没理她，只是拿眼睛看着钟怀山，虚弱地问道：“大侄子，你说的这事，别说你叔我如今这个样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就算是好好的，恐怕也帮不了你啥忙啊！”
钟怀山忙说：“看看叔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能让你去帮啥忙——再说人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算是能帮，也帮不了啦！”
“说来说去，人家还不是欺负我家门头单，人丁不旺。要是我家麒祥像文松他们一样，有个四五个弟兄，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对我们家瑞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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