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河心缓缓隆起，像一块被无形之手托起的布。颜洛汐的手还紧握着那把缴获的短刃，刀柄上的纹路硌着掌心。她没有回头，但能听见遮棚下小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陈姓侠客压低脚步挪动的位置变化。
她闭了闭眼，太阳穴仍在抽痛。回溯带来的虚浮感尚未退去，眼前偶尔闪过重影，但她不敢停下。石台上的符号边缘还在微微发烫，铜片贴在胸口，隔着衣料传来一阵阵微弱的震颤。
两名黑衣人已退至林缘，一人半蹲在地，右手五指在泥面上划动，动作缓慢却极有节奏。另一人的刀尖点地，每一下轻敲，地面就浮现出一段断裂的弧线，随即与其他痕迹连接，形成扭曲的网状结构。
颜洛汐盯着那划动的手，忽然察觉不对——每次对方指尖落下前，右肩胛骨下方会有一瞬的抽动，像是肌肉不受控地收缩了一下。她猛地记起，刚才那人挥刀时，也有过同样的征兆。
她抬手按住左臂伤口，血已经渗出布条，湿黏地贴在皮肤上。她借着按压的痛感让自己清醒，低声对陈姓侠客道：“他们不是靠内力，是靠身体引动符号。右肩那里，是发力的节点。”
陈姓侠客眼神一凛，握刀的手收紧。
“你从左侧逼近，三招之内，打他右肩关节。别用全力，逼他格挡就行。”
话音未落，林中那人猛然抬头，目光如针般刺来。颜洛汐立刻后撤半步，脚跟抵住石台边缘。与此同时，地面一道符痕骤然亮起，直冲她足下。
她侧身跃开，石台被划出一道焦黑裂痕。
“动手！”她喝出声。
陈姓侠客如箭射出，长刀斜劈左翼黑衣人面门。那人本能抬臂格挡，右肩随之微抬。就在那一瞬，颜洛汐看清了肌肉绷紧的走向——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传导某种力量。
“就是现在！”
陈姓侠客变劈为扫，刀背狠狠砸向对方右肩外侧。一声闷响，那人动作戛然而止，手中短刃脱力歪斜。地面刚成型的符痕瞬间断裂，光芒熄灭。
颜洛汐趁势冲上，一脚踹中其肋下。那人踉跄后退，撞断一根枯枝，跌入灌木丛中，短刃插进泥里，纹路黯淡。
另一名黑衣人站在林边，双手结印未停。他脚下泥土蔓延出更多发光刻痕，如同活物般向四周扩散。空气开始震动，众人耳膜发胀，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在补全。”颜洛汐喘了口气，低头看向手中短刃。刀身上的符号正在缓慢消退，但只要她轻轻摩挲那道弧线末端的缺口，指尖就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牵引力。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固定的阵法，也不是预先刻画的禁制。这些人是在用动作“书写”符号——每一次出招、每一个步伐、每一记格挡，都是在空中补全一道笔画。而当符号完整时，便会释放出压制心智的力量。
难怪他们不急于杀人，而是一次次试探攻击节奏。
她抓起掉落的短刃，在地上逆向划出一道断裂的弧线，方向与石台符号相反。泥土被划开，那道新痕刚成形，林中结印的黑衣人手指竟微微一颤，印式出现短暂错乱。
颜洛汐心头一跳。
反向书写，能干扰他们的能量流转。
她迅速将短刃交到左手，右手从袖中取出那块薄铜片。铜片边缘锋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将其高举，对准天空反射日光，照向林中那人的眼睛。
强光一闪，那人本能闭眼，手印中断。地面蔓延的符痕顿时停滞。
“他们在靠节奏驱动符号！”颜洛汐声音拔高，“打断动作，就是破局的关键！不要让他们完成第三次挥斩！”
陈姓侠客立刻会意，不再正面强攻，而是绕至侧方，专挑对方换气、收手的间隙突袭。每一次逼近，都不求伤敌，只逼其改变出招顺序。
黑衣人渐渐显出焦躁。他试图加快结印速度，但每当即将完成一个完整符号时，总被突如其来的干扰打乱节奏。地面的光痕时明时暗，空气中那股压迫感也随之起伏不定。
颜洛汐站在石台前，目光死死锁住对方的手势。她发现，每当一个符号接近完成，那人左手拇指总会轻扣两下刀柄机关——这不再是单纯的触发装置，更像是在确认能量是否贯通。
她悄悄将铜片贴在石台表面。铜片微微震颤，与地底某种频率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河心隆起的水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指尖细长，沾满水藻。那只手缓缓抬起，指向岸边石台上的符号。
颜洛汐瞳孔骤缩。
那手势，竟与她昨夜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三指并拢，掌心向下，仿佛在镇压什么。
她来不及细想，林中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双手猛然合十。地面所有符痕同时亮起，连成一片刺目的光网，朝众人笼罩而来。
“趴下！”她大喊，扑向最近的掩体。
陈姓侠客翻滚避让，一名女侠拉着小灵躲进遮棚。光网掠过石台，轰然炸开一团尘土。碎石飞溅，其中一块击中颜洛汐后背，她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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