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的蛮早。
头一天晚上我没有直播，德国小蠊军团的个头实在太小了，我把手机镜头试了无数次，视频里的效果都不太好，如果直播他们，我估计屏幕前的观众得拿着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它们的动作。
让他们集体出镜？哥们，你可真会想！如果真那样做，我相信我才开播，就绝对被封号！那就是真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水，我瘫在马桶上发呆。
平时这时候，三十六强早就开始播报今日蟑螂新闻了，花花也会吐槽我上厕所时间太长。现在安静得连热水器漏水的水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无缺？"
我试着用意念呼唤，
"你和花和尚来段相声解解闷？"
德国小蠊军团在厨房角落睡得正香，压根没人理我。
唉，这群小没良心的！
掏出手机刷抖音吧，开屏就是午夜玫瑰发来的照片，这姑娘站在我住的这个双阳路城中村牌坊下比着剪刀手，背景里还能看见村口卖卤味的大叔！
"hello，我在你住的地方！你说我们中午就在这附近吃饭，可以吗？"
"卧槽！"
我差点从马桶上弹起来，括约肌紧急收缩，
"这姐们真杀过来了？"
我说姐们，你不用那么神通广大吧，你家是开公安局的吗？连我在哪住，你都给搞得清清楚楚了。
我打字想要拒绝，但是，人家都找到门口了，我不知道回复什么了，把已经输入的字又全部删除。
不就是我天天回信息时只给你发一杯咖啡的表情吗？你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吓唬我啊？
我其实是一个很社恐的人，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吧，很多时候缺乏安全感，我宁愿旁观周围的人们嘻嘻哈哈哭哭闹闹，我也不愿意像他们那样去生活。
很多时候我宁愿自己一个人穿梭在城市里，穿梭在人群中，我就是我，除了把房租交给王婶的时候，很多时候其实我都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当外卖员的原因之一吧，戴着头盔，戴着口罩，把外卖送到，没人认识我，不管他们是谢谢我，还是在背后诅咒我，我觉得都跟我没关系，当然，差评我还是很在意的，毕竟那关乎着我的收入。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还亮着，午夜玫瑰发来的消息像是一道催命符。
自卑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我算什么东西啊？一个靠闹腾蟑螂博眼球的底层主播，租着最便宜的房子，连双像样的袜子都凑不齐。
孤儿院的经历让我早就习惯了当个透明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生活就够了。
现在居然有人专程来看我？
开什么玩笑！
她肯定是冲着"蟑螂主播"这个噱头来的，等见到真人就会发现，剥去直播滤镜的我，不过是个连正常社交都不会的废物。
手指划过手机相册，里面全是蟑螂的照片和直播截图。
翻了好久才找到一张自拍，那是很久以前的前女友硬拉着我拍的，照片里的我缩着肩膀，眼神闪躲，像只受惊的土拨鼠。
就这副尊容，也配跟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吃饭？
我盯着手机屏幕，里面的人头发乱得像鸡窝，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T恤领口还沾着没漂洗干净的洗衣粉。
就这？这就是那个在直播间里侃侃而谈的"蟑螂哥"？
直播间的打赏数字都是假的，粉丝的追捧也是假的。
真实的我，还是那个躲在头盔后面的外卖员，是孤儿院里永远缩在最后一排的透明人。
现在居然有人要戳破这个泡沫，把真实的我从壳里拽出来...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吓得差点把它扔出去。
真是可笑，连面对一个女粉丝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整天幻想什么虫虫巡逻队拯救城中村？
她的最新消息更惊悚："我在你楼下~你可以下来吗？"
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要不假装不在家？
她在楼下，我往哪里跑？上顶楼玩跑酷？
"主子！"
花无缺终于醒了，爬到我手背上，
"您怎么了？手抖得这么厉害！血压还上去了！"
"无缺啊，你说我怎么办啊！"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
"现在主子有个紧急情况！有个刷火箭的姑娘找上门了！"
花无缺的触角弯成问号："火箭？是那种会'咻——啪'的东西吗？"
"比那个可怕多了！"
我抓着头发在厨房转圈，
"她会让我说人话！面对面的那种！"
想想就窒息！
平时隔着屏幕还能装高冷，真见面了岂不是要原形毕露？
我之前连跟王婶说话都结巴，更别说跟年轻姑娘吃饭了！
"你不懂！"
我蹲下来跟它平视，
"我们社恐人士的生存法则就是——能打字绝不语音，能外卖绝不下馆子！"
惊恐的情绪，蔓延到了我的全身！
连花无缺都被我的情绪所影响，开始在我的掌心抖了起来！
未知的真的是最恐怖的！
掌心里现在全是冰凉的汗水。
心脏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耳边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声。
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万种尴尬到死的场景，吃饭时勺子掉在地上怎么办？找不到话题冷场怎么办？万一她发现我连对视都坚持不了三秒怎么办？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我的胃就绞成了一团。
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攥住厨房的门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也压不住浑身的燥热。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痒得像是有蚂蚁在爬，可我却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双腿此刻像是灌了铅，明明只是下楼见个人，却感觉比当初指挥蟑螂大军救人还难。我甚至开始认真考虑从后窗逃跑的可能性，虽然我住在三楼。
这就是真实的我吗？
一个连正常社交都会吓到发抖的可怜虫？
直播间的打赏和粉丝的追捧，不过是建在沙堆上的城堡，潮水一来就会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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