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老者重复一句,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那我请教沈公子,老百姓跟着袁总统,从大清国的子民变成民国的公民,所图为何?沈公子从京城到西北,沿途最震撼你的是大好河山,还是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
沈世元笑道,“如此这般,打着旗号劫掠百姓,与政府作对,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不能!”老者也笑了,“但对大总统若能有所警示,也不枉这么多人丢了性命。”
“民国初成,众人本当协力建国,却总有人趁着国力弱秩序尚未恢复,趁火打劫,占山为王,我沈世元身为国家的军人,自是不能答应。”
“周先生,家父当年曾经数次邀请你出山相助,你始终不肯答应,如今怎么做了深山里的土匪,难道你的抱负就在这里?”沈世元不无讥讽。
“沈公子还记得老朽,真是让老朽感慨。”独眼老者笑道,“当日荣小姐不过五六岁,沈公子不过舞勺之年,如今二人居然结成夫妇,可见缘分奇妙。老朽未能辅佐沈大帅,也许是缘分未到吧。”
“现在恐怕缘分已经尽了。”
“你既然说求医,究竟是什么病?”宜棠不满两个男人的车轱辘话,直接插话问道。
“这就要看荣小姐你了。”独眼老者摊手,“我也不知道,大当家的戎马一生,年过五十便不能行走,腿疼得厉害,针灸草药总不见效。”
“我也并非神医,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宜棠实事求是。
“荣小姐,你在西北一年,早就声名远播,不管你是不是神医,大当家的看上你了,麻烦你走一趟。”独眼老者说道。
“好。”宜棠道,“容我跟沈世元讲几句话。”
沈世元在宜棠耳旁轻笑道,“怎么,劝我先走?”
宜棠坦言,“你走吧,他们要的是我不是你。你家里还有很多人等你回去,你不必为了我犯险。”
“我们是夫妻,荣宜棠,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份都没有,冷心冷肺!”
沈世元心中怒火中烧,面上不过是一两点讥笑,玩味地看着宜棠。
“权宜之计。”宜棠道,“沈世元,你我之间,成亲本也是这样。我们不过相识数日,谈不上情深意重,你不必为了我牺牲自己,我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情谊。他们想来并不会为难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很惜命,我会尽力保全自己。”
“荣宜棠。”沈世元咬牙切齿,“原来你是安这样的心,难为你这么多天与我虚与委蛇,不过都是权宜之计,沈太太,你准备什么时候跑路?”
“如果你肯,我随时可以走;如果你不肯,我只能找机会。”
“天大地大,如今乱世,有你一个弱女子容身之处吗?”
“沈世元,人不为名利所困,何处无以为家?”
宜棠突然理解父亲生前屡屡在寺庙徘徊,缓缓道:“青灯古佛,以前在广州的孤儿院,心安之处,皆是归属。”
“你想都不要想。”沈世元恶狠狠的,“你既然占了我太太的名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你不顾,否则我沈世元,沈家岂不让人看轻了。”
“沈世元,我最不愿意的就是你为我们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所困。这一场姻缘,有名无实,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若被我连累,我自问也不想承这份情。”
“沈世元,沈家有今日,枪林弹雨都不足为惧,何必在意流言蜚语。”宜棠笑道,“荣宜棠命运不济,无福消受也是有的,沈家家大业大,一则声明又有何难,日后沈家再添新抱,往事自然一笔勾销。何况荣家已尽凋零,既无远亲也无近邻,无人置噱。”
“老周,要么我夫妇二人同去,要么你在这里把我们杀了,我不可能放我太太一个人去。”沈世元懒得跟宜棠啰嗦,朝独眼老者喊道。
“沈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不惧怕土匪窝吗?”独眼老者笑道,“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何必意气用事?”
沈世元贴近宜棠,带着硝石与沉水香交织的气息侵入宜棠每个毛孔,他的拇指蹭过宜棠腕间解剖刀磨出的薄茧,“你就死了这条心,于你也许是权宜之计,于我,这婚姻是我求来的,我不可能放你走。”
沈世元的话里裹着砂砾摩擦铁器的粗粝感,震得宜棠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在烈日下晃出残影。
他声音里潮湿的气息,吹进宜棠的耳蜗,让她一惊,她看着沈世元,这个男人眉目英挺,眼神坚定,不似她的父亲,永远在躲闪。
宜棠心中一动,她脸上浮现出凄苦之色,沈世元虽不知缘何而起,却心疼不已,“相信我,宜棠,我以一百分的诚意来对待与你的婚姻。”
宜棠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独眼老者笑道,“沈少爷和荣小姐鹣鲽情深,老朽真是于心不忍,不过各为其主,还望两位见谅。”
沈世元笑道:“老周,你若还存了这种思想,也只配呆在大山里找个土匪投靠。”
老周不解其意,只觉得被蔑视了,不由回敬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带的弟兄们,你眼里只有荣小姐,不管他们死活,他们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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