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献祭’,根本不是为了削弱龙魂,维持封印。”
“所谓的‘血祭’,也根本不是为了净化怨气,重塑真身。”
夏倾城瞳孔骤缩,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云逍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信念的碎片上。
“那些被扔进井里的‘祭品’,不是祭品,是零食。”
“这八百年来积攒的滔天怨气,不是副作用,是主菜。”
“而你最引以为傲的护国龙魂,甚至你自己的皇道龙气……”
云逍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看透一切的、悲悯又残忍的目光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只是‘肥料’而已。”
肥料!
这两个字,像两道九天神雷,轰然劈在夏倾城的天灵盖上。
她的思维,彻底凝固了。
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定位为悲壮的守护者,忍辱负重的复国者。
可在这个男人嘴里,她八百年的坚守,八百年的牺牲,八百年的希望……只是一个农妇,在辛辛苦苦地为别人施肥?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不……你在胡说!你在妖言惑众!”夏倾城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似乎想用音量来掩盖内心的崩溃。
“我胡说?”云逍抬起头,看向那头顶因为他的话而愈发狂躁的异变龙魂。
那东西身上,【杀生】留下的那道冰冷佛光,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
每一次闪烁,都有海量的怨气和地脉龙气被它吸收、转化,然后注入龙魂体内。
那根本不是镇压。
那是催化。
是精准的、高效的、毫无人性的……喂养!
云逍的【通感】,清晰地“尝”到了那佛光中蕴含的真正味道。
不是慈悲,不是净化。
是贪婪,是饥渴,是……对某种更恐怖之物诞生的狂热期待。
“八戒,那老秃驴到底在养什么?”云逍在识海中飞速问道。
“不知道。”八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凝重,“本帅只能感觉到,在这石碑之下,在这龙魂和怨气的更深处,有一股气息……一股让本帅都感到心悸的、仿佛来自混沌初开时的死寂与邪恶。杀生那小子,疯了!他这是在撬动三界的根基!”
撬动三界的根基……
云逍心头一沉,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平静。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夏倾城,也看着因这番对话而骚动不安的众人,最终吐出了一句让整个溶洞都为之死寂的话。
“公主,你错了。”
“他不是在镇压一条龙。”
云逍的声音穿透了龙魂的咆哮,穿透了所有人的恐惧,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裂开的镇魂石碑,指向那无尽怨气的源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他是在喂养深渊!”
轰——!
此言一出,如言出法随。
头顶那巨大的龙魂肉瘤,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咆哮。
无数黑色的血管状物从它体内爆出,疯狂地扭曲、抽搐,大量的魔气混合着古老邪恶的气息,从石碑的裂缝深处喷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涌入它的身体。
它的形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更加不可名状、更加恐怖的方向异变!
这一幕,无疑是对云逍那句话最直观、最残忍的印证。
夏倾城的嘶吼,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疯狂、愤怒、不甘,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她呆呆地看着头顶那正在发生的可怕一幕,看着那从石碑深处涌出的、本不该存在的邪恶气息,看着那道她信奉了八百年的【杀生】佛光,是如何贪婪地引导着这一切。
真相,像一把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的灵魂上。
没有镇压。
没有考验。
没有复国。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
一个长达八百年的,用她亡国的恨、护国的龙、最后的血脉,去喂养一个未知怪物的,惊天骗局。
她不是守护者。
她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被骗了八百年,还沾沾自喜的,可悲、可笑、可怜的……傻子。
“啊……”
一声不成调的呻吟,从夏倾城喉咙里挤出。
她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她整个人软了下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若死灰。
信仰,彻底崩塌。
云逍没有再看她一眼。
趁着所有人和那条龙都被这惊天变故震慑的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抓向了那个已经无人守护的布包。
布包入手,触感粗糙。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扯开了系带。
一抹柔和而破碎的华光,从中溢出。
那不是什么法宝,也不是什么神兵。
而是一只……破碎的琉璃盏。
盏身布满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但它通体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那是最纯粹、最古老的皇道龙气,是大夏皇朝八百年国运的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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