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种情感依赖叫作雏鸟情结。
原本是指新生动物将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可移动物体视作母亲，并模仿其行为举动。
但用于人身上，可以引申为对养育者的情感依赖。
我很清楚地知道，在我记起我的记忆之前——也就是九岁之前，我对我的养育者有着严重的焦虑型依恋。
我迫切地希望得到玛莎韦恩的认同，将她的一言一行奉为圣旨，将自己视作她的武器，她肢体的延伸。
而这一心理状态，即便是在我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也依旧残留。
这就像是巴浦洛夫的狗，只要玛莎韦恩摇一摇铃铛，我就会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摇尾巴。
我没办法摆脱她对我的影响——只要她还活着。
所以我才会想要下定决心想要杀了她。
然而在我真的动手了之后，我又难以遏制地谴责自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或许事情本没有严重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或许我可以试着劝一劝玛莎韦恩，或许我根本不用杀了她……
我一方面用理智去推演，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我没得选，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另一方面，我的情感又在止不住地叫嚣，我不该杀了她，我应该想办法找到两全之法。
可人已经死了。
尸体都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和托马斯韦恩、利爪、以及韦恩庄园不分你我地混在了一起。
所以思考这些没有意义了。
我这么想着，把这些念头压进了心底。
2.
与我认识的玛莎韦恩不一样，布鲁斯的母亲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温柔聪慧，还会资助流浪的孤儿。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两个世界是截然相反的，这个世界的玛莎韦恩是彻彻底底的好人，也就意味着，养育我的那个玛莎韦恩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所以我没有错。
然而这条时间线的变化再次让我动摇了。
布鲁斯韦恩死后，玛莎韦恩变成了儿童杀手，变成了小丑。
她成了「坏人」。
玛莎韦恩不是彻彻底底的好人。
玛莎韦恩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或许，如果我不存在，那个世界的玛莎韦恩是否会是一个好人？
万千思绪在我的脑海里翻滚，直到我抬头，看到了角落里举着手枪的小丑。
在看到她的面容时，我仿佛听见巴浦洛夫的铃声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雪鸮。」玛莎韦恩说，「……」
3.
“戈登！”
在托马斯韦恩和小丑缠斗起来后，我捞起地上的两个小孩，提醒詹姆斯戈登撤退。
保护人质永远是第一优先，我需要先把这两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回来帮助托马斯韦恩。
然而等我回到战斗现场时，本在肉搏的两人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在我出现后同步地朝我看了过来。
托马斯韦恩依旧是立刻挪开了目光。
但小丑却直勾勾地盯着我，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场景下，我也可以感受到她露骨的目光。
“孩子……”她的声音不再尖利，而是变得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她向我的方向走来，我下意识地后退，手中捏紧了雪鸮镖。
“她叫……”托马斯韦恩试图为她解惑，但小丑扭头尖叫着打断了他，“我问你了吗！”
托马斯韦恩瞬间把嘴闭上了。
小丑转过头来，声音再次温和下来，“噢，不好意思宝贝，是不是吓到你了……妈妈平时不这样的，只是，只是今天有点太激动了。”
她的声音让我差点没控制住手中的雪鸮镖，险些直接甩在了她脸上。
我只好又后退几步，和她拉开距离。
“别后退了！”她又开始尖叫，却也没再前进，“妈妈不过去了，不过去了甜心，你别后退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泣音，“很危险的，太危险了……”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几乎退到了窗户边缘，再后退两步就将踏空。
“你可以把头盔摘下来吗？”小丑渴求道：“妈妈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求你了，一分钟……一秒钟就好。”她似乎又想上前，但她克制住了，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跺脚，“妈妈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想看看我的布鲁斯会长成什么样……”
4.
我得离开。
我必须离开。
无论她现在看起来多么可怜，都没有办法掩盖她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这不是我认识的玛莎韦恩，玛莎韦恩不会露出这副表情。
她想看到的也不是我，而是她的布鲁斯。
……
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5.
等到再次见到托马斯韦恩，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我们比闪电侠和钢骨先一步抵达了约定会见的地点，但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们没有任何交谈。
天台上，我们沉默地站在边沿两端，直到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黑色的流星落下，才有了交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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