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
曲端是一把好刀,但用起来需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几乎在曲端离开的同时,范烨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大帅,常公与李总管已在偏厅等候。”
刘錡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向偏厅。
偏厅内,常同捧着茶杯,神色平静。
李椿年则坐得笔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似乎在心算着什么。
见刘錡进来,二人起身行礼。
“坐。”刘錡在主位坐下,直接问道,“仲永,情况如何?”
李椿年语气简洁:“一切都在掌控中。几个之前蹦跶得厉害的,已经摸清了底细,随时可以动手。城防和关键位置,子严那边都安排了可靠的人。只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刘錡,“曲端近来动作频频,虽未出格,但恐其部下借机生事,或与其他不满者勾连。”
常同缓缓接口:“曲将军求功心切,可以理解。大帅今日召见,想必已安抚过了。当前要务,是尽快将劝进之事落定,以免节外生枝。表文已备好,吉日也已选定,接下来便是仪式流程和安保细节。”
刘錡“嗯”了一声:“仪式尽量从简,但该有的规制不能少,要显出气象。安保是重中之重,仲永,你和子严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大帅放心,臣等定会详细筹划,必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李椿年沉声道。
“常先生,登基之后,新政颁布宜早不宜迟。免赋、求贤、确认田产这几条,要第一时间昭告天下,以最快速度安顿民心。各州县官员的安抚和任用,也要抓紧。”刘錡又看向常同。
“老臣明白。相关文告、派员事宜都已初步拟定,只待大典之后,便可迅速推行。”常同从容应答。
刘錡的目光最后落在范烨身上:“子正,你心思缜密,大典前后的各方协调、信息传递,由你总揽。尤其是与那些尚在观望的地方士绅、周边势力的沟通,要把握好分寸。”
范烨立刻躬身:“学生领命,定当竭尽全力,确保诸事顺畅。”
四人又就一些具体细节商议了许久,直到夜深才散去。
走出帅府,夜风扑面,范烨紧了紧衣袍,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只有几颗寒星闪烁。
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历史洪流正在脚下汇聚、奔涌,而他自己,已然身处这洪流的中心漩涡。
他想起刚才在偏厅,李椿年那看似随意提起曲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又想起常同那永远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知道,劝进首功的归属,在元老派那里早已有了定论,曲端的积极,注定只是一场徒劳的喧嚣。
而他范烨,现在要做的,就是牢牢站在胜利者一边,将刘錡登基这件大事,办得漂漂亮亮。
曲端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军营。几个心腹将领立刻围了上来。
“将军,大帅怎么说?”
曲端烦躁地挥挥手:“还能怎么说?让我们稳住,别惹事!”
他灌了一口冷酒,恨恨道,“老子带着弟兄们出生入死,如今连个劝进的首功都捞不着?李椿年、常同那几个老家伙,躲在后面摘桃子!”
一个部将低声道:“将军,听说……劝进表文是由常公和那位范先生主导的,压根没提具体是谁首倡……”
另一个也愤愤不平:“就是!咱们兄弟白忙活了?要不……咱们再闹大点动静?”
“胡闹!”曲端虽然不满,但还没失去理智,“没听大帅说吗?稳住!现在闹事,就是找死!”
他虽然莽撞,但也知道刘錡的底线在哪里,更清楚李椿年那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但他心里那股火,却烧得更旺了。
京兆府的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权力的棋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
而在帅府深处,刘錡书房的那盏灯,再次亮到了天明。
他面前摊开的,是范烨刚刚送来的、用工整小楷誊写的劝进表文最终稿。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拿起笔,蘸饱了墨,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一步签下去,就是真正地与过去决裂,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窗外,传来更夫敲响的三更梆子声,悠长而清晰,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天,就快亮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是绍兴九年。
腊月将尽,京兆府的冻土被连日来的暖阳晒得酥软,满街的车辙与泥泞,仿佛这座古城积郁一冬的心事,终于开始松动、流淌。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异样的躁动,比年节的喜庆更沉,比战前的肃杀更活。
街谈巷议,茶馆酒肆,甚至深宅大院的私语,都绕不开那件即将到来的大事——改天换日。
帅府深处,刘錡搁下批阅军报的朱笔,指尖按上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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