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
寄奴说伤心。
可余幼嘉,不舍得他伤心。
是以,不如多品味一份‘快乐’。
此夜月华如练,窗纱如宣,透出两道人影。
烛影摇红,两道身影倏忽重叠,宛若墨迹在纸上泅开,难分彼此。
那颤动的墨迹一摇,万事万物便碎进窗下静默的莲池之中,只隐隐可见一双锦鲤。
锦鲤于墨色间缱绻巡游,鳞片掠过清波,荡开圈圈涟漪,搅碎了一池完整的月光。
尾鳍摇曳,似有若无地相触,只在幽深的水底,留下无声而缠绵的轨迹。
......
如果从前有人问余幼嘉,她想要什么?
她一定说,她想要金山银山,想要所有的人都仰望她。
如果如今有人问余幼嘉,她想要什么?
那她一定说,她想要寄奴永远陪在她身旁。
寄奴。
寄奴。
暖意褪去之后,繁华褪去之后,
寄奴能一辈子都待在她的身旁,比什么都好。
......
晨光破晓。
余幼嘉起身时,寄奴还在安睡。
美人的眉眼如琢如磨,余幼嘉品味一阵,轻轻在美人的唇畔点下一抹痕迹。
宛如鸦羽的眉睫轻颤,梦者深困于旖旎之中,难以苏醒。
余幼嘉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摸了摸寄奴形状姣好的唇畔,这才起身穿衣梳洗。
闭眼装睡的寄奴:“......”
又亲又摸,结果就是为了把他丢下吗!
大清早,难道就不能懒床一会儿,再做一些......快乐的事吗?
他还等着她把他吻醒呢!
余幼嘉不知道后面的动静,也没察觉到身后欲言又止的呼唤,只极快轻手轻脚摸出院子,一路东张西望......瞧起来颇有几分心虚。
这也不能全怪她,自从发现小朱载将她与寄奴看做水火不容,误会越来越深,她是越来越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难道她得直接开口说:
‘小朱载,你心中如谪仙人一般的先生其实早早被我睡走了......’
这话就算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能!
更别提小朱载的心里,他与她似乎是平辈,他们二人似乎又是寄奴的晚辈......
莫名其妙,一股罪恶背德之感便油然而生。
余幼嘉甚至不敢想小朱载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又会和她打上多久架......
所以,在小朱载自己没有发现之前,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鱼籽。”
一声呼唤从余幼嘉身后传来,好巧不巧,余幼嘉正想到小朱载,小朱载便拿着一叠不知从何来的书信穿廊而来。
少年似乎本想说什么,可上下打量余幼嘉几眼,又有些面露古怪:
“......你昨夜睡得不安稳?”
不然,这才卯时三刻,刚刚起身的功夫,扶着腰做什么?
余幼嘉本在安安稳稳揉腰,顺着小朱载的视线看去,差点绷不住脸上神情:
“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些事......你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小朱载眉眼间的疑惑越来越深,不过听到后半句,仍将手中的书信分了几份出来,交给余幼嘉: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闲不住,便想着早些起身,将公务都处理一下。”
“这是商行今日的晨报,我见了便也一并帮你带来。”
果然,两人的性子有时真的是像得不能更像了。
卯时的秋日,天才蒙蒙亮。
她忙活整晚还想着不赖身,小朱载则还想着早些处理公务......
也亏得两人没有看对眼。
这要是看对眼,只怕一辈子也别想从书房里走出来,忙活不完的公务。
“你心里在嘀咕我!”
观察敏锐的小朱载掷地有声,作势就要来抢回给余幼嘉的书信:
“我都瞧见了,你偷瞧了我好几眼。”
余幼嘉如蒙‘奇耻大辱’,登时便呸了一声:
“你冤枉好人!”
两人吵吵闹闹,就要往书房去,结果一转头,余幼嘉就对上了廊下匆匆追着她足迹而来,眼含幽怨的寄奴。
余幼嘉:“......”
怎,怎么了?
她这不是想着昨晚寄奴很卖力,让他多睡会儿吗?怎么还这样瞧她?
小朱载倒是高兴:
“先生,您起身就好,我这里——嗯?您的腰也不舒服?”
清癯青年立于廊下,清资不减,今日却特地以手扣腰,姿势同身旁的鱼籽简直一模一样。
寄奴若有似无嗔了余幼嘉一眼:
“腰不难受,心里却......”
余幼嘉没忍住心虚,以手肘用力戳了小朱载一下,吸引注意:
“昨日已立冬,咱们用的被褥床铺却还都是从前泡过水的浮木,多少都有些湿气,怎么能舒服?”
“你好好努努力,往后说不准咱们就能睡上更好的地界。”
此言既出,小朱载心中再没了疑惑,只有对自己不成器的痛心:
“确实如此......唉,只是这一季的收成注定是没了,府库也不充盈,还是得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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