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齐蹲在木案边,拿起那些藤条开始编防火帘。她的手指灵活得很,藤条在掌心转着圈,时而交叉,时而缠绕,不一会儿就编出个菱形的花纹。"杰克爷爷,您说这藤帘挂在仓库门口管用不?上次黑风寨的人就是用火箭烧的门,若不是科林哥用水缸里的水泼得快......"
"管用。"老人肯定地说,铁钳夹着块烧红的铁板凑到冷水桶边,"刺啦"一声,白汽腾起,裹着股铁腥气,"这青藤泡过桐油,火点不着。当年你奶奶在时,总说'软的能克硬的,柔的能制刚的',这话没错。"他把冷却的铁板放在断盾的槽里比了比,大小正好,边缘的弧度跟木槽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长在那儿。
基兰这时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地里摘的黄瓜,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湿气。"杰克爷爷,我娘让我送点新摘的菜。"他把篮子放在墙角,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断盾上,"哟,这盾真要镶铁啊?我就说木盾不经撞,上次在泥塘里,若不是这铁边挡了下,怕是连这半块都剩不下。"
他说着,伸手去摸盾面,却"哎哟"一声缩回手——指尖被断口的木茬扎了,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滴在盾面的胶水里,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毛手毛脚的。"杰克师傅放下铁钳,从灶台边拿起块黑糊糊的布,在红炉上烤了烤,"过来。"他捏着基兰的手指,把烤热的布按在伤口上,"这是用铁砂和艾草煮过的布,止血快得很。"果然,不过片刻,血就止住了。
科林盯着那滴混在胶水里的血珠,忽然开口:"杰克爷爷,把这带血的胶糊在木胎里吧。"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就当......就当留个记号。"
老人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孩子,倒跟你爹一个犟脾气。行,留着就留着。说不定过些年,这血胶跟木头铁边长在一块儿,倒成了最结实的地方。"他拿起木刮子,小心翼翼地把混着血珠的胶刮进木槽里,动作轻得像在埋一粒种子。
红炉里的铁坯渐渐烧得透亮,像块正在呼吸的晚霞。杰克师傅夹起它放在铁砧上,大锤落下的瞬间,火星"哗"地溅起来,把整个铺子的光都拢在了一起。科林看着老人的胳膊扬起又落下,每一次锤击都恰到好处——既要让铁板贴合木槽的弧度,又不能把橡木震裂。铁屑像金粉似的落在地上,与木渣混在一起,倒像谁撒了把星星。
莉齐编完最后一根藤条,把防火帘挂在门楣上。晨雾已经散了,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被藤条的缝隙切成细碎的金片,落在正在成形的盾面上。科林伸手摸了摸盾角的铁边,那里还带着火的温度,烫得指尖微微发麻,却让人心里踏实。
"这盾啊,"杰克师傅放下大锤,用布擦着汗,"现在才算真正成了'铁火共生'。木在等铁来护,铁在等木来托,就像咱青杨林的人,少了谁都不行。"他忽然咳嗽起来,从腰间解下山苍子酒,抿了一小口,"当年你爹就是靠着这盾,在黑风口挡住了七八个抢粮的匪兵。他总说,盾是死的,人是活的,可再活泛的人,也得有个结实的家伙帮衬着。"
基兰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地上的铁砂玩,忽然抬头:"等这盾修好了,咱去黑风寨门口晃一圈?让他们看看,青杨林的东西,碎了也能长回来,还比原来更硬!"
莉齐"噗嗤"一声笑了,藤条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就你能耐。先把你那把木剑磨利了再说吧,上次跟人比试,剑刃都卷了。"
科林没说话,只是把那半块修好的盾抱在怀里。橡木的沉实,铁边的冰凉,还有那藏在木胎里的血胶,混在一起,竟比完整时更让人安心。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碎了不是真的碎了,就像这盾,就像青杨林的日子,是等着以更结实的模样,重新长出来。
铺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落在檐下的铁钩上,歪着头看铺子里的人。阳光越升越高,把铁匠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温暖的路,铺在青杨林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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