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巧克力放在木箱上,他却推了回来:给莉莉吧。他挠了挠头,声音有些含糊,她娘走的时候,总念叨没给她吃过城里的糖。
离开铁匠铺时,雪已经下大了。汤米的小马换了新掌,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莉莉站在门口挥手,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雪中格外显眼,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先生,汤米忽然开口,呼出的白气裹着土豆的香气,我们真的要去巴利纳吗?那里离英军的哨所只有两英里。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瓶,玻璃瓶硌着肋骨,像一块冰,玛格丽特夫人的孙子快不行了。
汤米没再说话,只是把围巾又紧了紧。这孩子总以为我无所不能,就像三个月前,他亲眼看见我把英军的粮食分给佃农时,眼睛里闪着的光。可他不知道,每次帮完一个村庄,我都要在荒原上躲上好几天,靠啃树皮和雪水活命;他也不知道,我袖管里藏着的那枚竖琴徽章,边缘已经被体温焐得发亮,却再也映不出都柏林城堡的轮廓——那里现在挂着英军的米字旗。
走到镇外的石桥时,汤米突然勒住马:先生,你看!
雪地里有一串新鲜的脚印,朝着巴利纳的方向延伸。脚印很深,像是带着重物,边缘还有拖拽的痕迹。我弯腰摸了摸雪地上的蹄印,是英军的高头大马留下的,至少有五匹。
他们去过巴利纳了。汤米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土豆掉在雪地上,滚出很远。
我捡起步枪,检查了一下子弹——只剩下三发。枪管在雪光中泛着冷光,这把从英军尸体上捡来的燧发枪,枪托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大概是某个士兵的名字。
你回铁匠铺等我。我把药瓶塞进汤米怀里,告诉肖恩,把地窖的药藏好。
我跟你一起去!汤米攥紧了短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能帮你......
听话。我按住他的肩膀,他的骨头硌得我手心生疼,莉莉还在等你给她讲荒原上的故事。
汤米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冻硬的桥面上,瞬间结成了冰。他猛地掉转马头,小马在雪地里刨着蹄子,却迟迟不肯动。我转身催马,老马瘸着腿冲进风雪里,身后传来汤米带着哭腔的呼喊:先生!你一定要回来!
巴利纳的茅草屋在雪地里像一群蜷缩的野兽。我靠近村口时,老马突然焦躁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去年夏天我来这里时,村口的山楂树下总坐着个织毛衣的老太太,她会把晒干的草药塞进我包里,说塔顿医生,好人有好报。
现在,山楂树的枝桠上挂着件破烂的羊毛衫,红色的线在白雪中格外刺眼——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颜色。
我翻身下马,把马藏在灌木丛后,握紧步枪贴着墙根挪动。第三间茅草屋的门敞着,里面传出粗野的笑骂声。透过门缝,我看见五个英军正围着桌子喝酒,桌上摆着个锡酒壶,壶身上的花纹很眼熟——是玛格丽特夫人的嫁妆,她曾骄傲地告诉我,那是她祖母传下来的。
这老太婆还挺硬气。一个络腮胡士兵把脚翘在桌子上,军靴上的泥点溅在粗麻布桌布上,打了三鞭子才肯说,种子藏在猪圈里。
搜出来又怎么样?另一个瘦高个士兵灌了口酒,还不是要上交?不如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我绕到屋后,猪圈的木板被劈得粉碎,冻土被翻得乱七八糟,几只瘦骨嶙峋的猪冻僵在角落,眼睛还圆睁着。玛格丽特夫人蜷缩在猪圈旁的雪地里,灰色的头巾浸透了血,像一朵被踩烂的紫罗兰。
夫人?我跪在她身边,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她的皮肤冷得像冰,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转向我。
塔顿......她的声音比羽毛还轻,枯瘦的手指抓住我的袖口,孩子......地窖......
地窖的石板松动了。我掀开石板时,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里面藏着七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他们挤在一起,眼睛像受惊的鹿,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里掏出肖恩给的草药膏,谁受伤了?
一个扎着蓝布头巾的小女孩举起手,她的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鞭痕,血已经冻成了紫黑色。我用牙齿咬开药膏的陶罐,刚要涂抹,屋前突然传来马蹄声。
该死的,好像有动静!是络腮胡士兵的声音。
我迅速盖上石板,把草药膏塞进小女孩手里: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冲出去时,络腮胡正举着火把往猪圈这边走。火光在他狰狞的脸上跳动,军刀在腰间晃悠,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我举起步枪,瞄准他的胸膛——这把枪的准星有点歪,上次在利默里克,我用它打偏了三次才打中英军的马腿。
枪声在雪夜里格外刺耳。络腮胡愣住了,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表情像是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他身后的瘦高个士兵吓得瘫在地上,手里的酒壶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在雪地上迅速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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