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姜枝抹了把脸，掏出来一看，是医院的缴费提醒。
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多么讽刺啊，宁家随便一件摆设就抵得上母亲几年的治疗费，而她居然天真地以为...
"姜小姐？"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需要叫车吗？"
姜枝迅速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不用，谢谢。"
她走向庄园大门，背影挺拔如青竹。路过喷泉时，水面倒映出她的脸，除了眼眶微红，看不出任何崩溃的痕迹。
这就是二十年人生教会她的：再疼也得微笑，再苦也得体面。
SJ基地的训练室灯火通明。姜枝推门进去时，队员们正在各自训练。
宁祉煜的位置空着，手机却开着，游戏界面停在匹配队列。
"领队！"林景第一个发现她，"时序刚才..."
"姜枝。"宁祉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站在门口，白T恤皱巴巴的，像是经历过一番撕扯。
他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我们谈谈。"
姜枝任由他拉着走向露台。夜风带着黄浦江的湿气拂过脸颊，远处外滩的灯光如星河倾泻。
宁祉煜转身面对她，眼睛红得像哭过："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姜枝靠在栏杆上，"就问了些战队的事。"
"撒谎！"
少年一拳砸在栏杆上，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我爸是不是威胁你了？婚约的事我可以解释，那只是..."
"宁祉煜。"姜枝轻声打断他，"我累了。"
少年愣住，黑眸中翻涌的情绪突然凝固。姜枝看着这个为她飙车、为她流泪、为她准备两百朵白玫瑰的男孩，胸口疼得像被撕成两半。
但她只是笑了笑，伸手整理他凌乱的衣领："明天还要训练，早点休息。"
宁祉煜抓住她的手："枝枝，看着我。"
姜枝抬头。月光下，少年的轮廓格外分明，下颌线紧绷，那颗泪痣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离得那么近，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熟悉的青柠薄荷气息。
"无论他们说什么，"他一字一顿道，"都别信。我只要你，只爱你。"
姜枝心脏狠狠一缩。
十八岁的誓言纯粹如水晶，却也脆弱如水晶。她想起宁致远的话——"他不是二十八岁，不会考虑这么多"。
多么一针见血啊。
"我知道。"她轻轻抽回手，"回去吧，你手机还开着。"
宁祉煜固执地挡在她面前："你答应过我，不会推开我。"
"我没有。"
"你有！"少年声音沙哑，"从书房出来你就变了，像...像戴了层面具。"
姜枝呼吸一滞。她没想到宁祉煜这么敏锐，明明已经伪装得足够完美。
"我只是累了。"她再次强调，"今天训练太满，又去你家..."
提到"你家"两个字时，她声音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宁祉煜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果然是我爸！我现在就回去..."
"宁祉煜！"姜枝厉声喝止，"别任性。"
少年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姜枝很少连名带姓叫他，更少用这种语气。
夜风卷起她的马尾，银质发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全国赛还剩不到三个月。"
她放缓语气，"你是队长，是核心，SJ能不能夺冠全看你的状态。"顿了顿，"别让私事影响训练。"
这段话滴水不漏，既安抚了宁祉煜的情绪，又巧妙地将重点转移到比赛上。
少年果然冷静了些，只是眼神仍带着不安："那...我们没事？"
"我们能有什么事？"姜枝微笑，"回去吧，我收拾下资料。"
宁祉煜不情不愿地离开后，姜枝独自站在天台，直到双腿发麻。
远处江面上游轮缓缓驶过，汽笛声悠长如叹息。她摸出手机，翻到日历，全国赛决赛日被红笔圈出，11月25日。
还有七十三天。
足够她整理好所有感情，体面退场。
回到房间，姜枝机械地洗漱、更衣、整理明天要用的资料。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嘴唇被咬出一点血色。
她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突然抬手取下银质发簪，母亲给的嫁妆，她最珍贵的财产。
发簪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栀子花瓣栩栩如生。
姜枝轻轻抚过每一道纹路，想起母亲说"我的女儿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时眼里的泪光。
值得吗？她问镜中的自己。
没有答案。只有洗手间顶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手机震动起来，是宋迦瑶的消息：
【瑶瑶】：枝宝！出大事了！
【瑶瑶】：雷霆战队的凌云在直播里爆料，说天阙三年前的车祸有隐情！
【瑶瑶】：好像跟时序有关！
姜枝皱眉，点开链接。
画面中，雷霆战队队长凌云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当时在场的不止商时序，还有月隐。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评论区已经炸锅。
有人提到"死去的女孩"，有人猜测"兄弟反目"，更有甚者翻出三年前的旧闻，说商时序是为了保护谁才主动担责。
姜枝关掉视频，想起商时序高烧那晚的呓语："不是我...是那辆车..."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宁祉煜：
【Koi】：枝枝睡了吗？
【Koi】：[小猫探头.jpg]
【Koi】：我睡不着...
姜枝看着那个可爱表情包，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十八岁的宁祉煜，骄傲的、任性的、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少年，此刻正躺在几米外的房间里，为父母的干涉而辗转反侧。
而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姜枝】：早点休息
【姜枝】：明天加练裴擒虎新连招
发完这条，她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窗外的月光渐渐被云层吞没，就像她短暂拥有过的，那个关于栀子花与白玫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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