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明见杨震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且是和他接触过这么多次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突然笑道：“吃菜，别光顾着说话，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震压下心中的凌乱，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马上收敛神色，跟着拿起来筷子开吃。
接下来，话就少了，都仿佛沉迷的美味的菜肴中。
杨震一边吃着饭，一边在想对策，越想越绝望，如今谢开明已经看到鹅毛鸭毛的巨大价值，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说不定他准备把这事当做，担任内阁首辅之后的第一政绩来做。
之前和他提过提高运输效力的事，估计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了。
也怪自己做事太高调，出了太高的收购价，搞得太轰动，引起了谢开明的注意，他怀疑自己不是要搞大生意，所以准备截胡。
同时当初也忽略了官员不能经商这一点，不然就不会这么被动，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大概就叫做百密一疏。
杨震倒不是心疼没赚到银子，他想赚钱还有千千万万种办法，他是不想看到一个行业被朝廷搞成独家产业，无法用市场公平竞争的机制展开。
这样搞下去，有可能到最后又搞成杭州制造局那样，负债累累，而且还不伦不类的。
不允许百姓买丝绸，也不允许商人去搞这个产业，结果导致产业规模越做越小。
简直就是一帮智障，可偏偏他们的心眼个顶个的聪明，这就是智障与小聪明结合出来的完美病态，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只看史书的话，完全体会不到其中深意。
转眼间，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
看到他们胃口这么好，杨震知道他们心情愉悦，要是心事重重，那还能吃得这么香？
而能令他们这么开心，想必是幻想着，鹅毛鸭毛带来的巨大利益，既有功劳，也有油水，名利双收。
很快，桌上的残羹剩饭被小吏收走，马上又上了茶点。
三人剔剔牙之后，抿了香茗，露出一副神仙自得的样子。
这时，他们才注意杨震还有点神不在焉的样子，胡季笑道：“杨大才子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
杨震点点头，“我喜欢吃甜食，不太喜欢吃胡椒味。”
闻言，胡季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鄙视，这胡椒可是西域来的高档货，价比黄金，没想到杨震有幸吃到，还享受不到其中的美味，简直如同猪八戒糟蹋人参果。
他准备再次开口，谢开明打断道：“杨震，关于朝廷组建部门专门负责制作羽绒服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这话根本不是在咨询意见，而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杨震和谢开明接触过几次，没想到他处理政务是这种风格，用独断专行来形容都不为过。
果然，看清楚一个人从朋友的角度，很难看出来什么，成为对手之后，才知道其可怕，果决。
杨震现在需要回去好好想想，重新拟定策略，现在还有点一头雾水，抓不住事态的主要脉络，谈判都没有方向。
觉得应该以退为进了，笑道：“下官在舞文弄墨方面略有小成，但对这等政务就显得才疏学浅了，一切听从谢老安排。”
杨震给足谢开明面子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下官当心一件事，下官已经放出话，长期收购，价格不变，谢老不会让下官食言，以后不好做人吧！”
谢开明微微皱眉，他发觉杨震对自己突然变得有些生疏，客气得像陌生人，此刻完全是一种就事论事的态度。
谢开明久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胡季轻笑一声，打破沉默：“这样好了，杨大才子可以收购一个月，无论花出去多少银子，都算在公账上，一个月后朝廷成立新部门，刚好接手，杨大才子不是说了，因乔迁之喜要回馈京城百姓吗？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算尽心尽力，不会有人说你闲话？”
杨震叹道：“其实下官的个人荣辱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觉得羽绒服产业想要做起来，鹅毛和鸭毛作为原材料，需求量巨大，高价收购可以鼓励民间多养鸭鹅，而且现在只是京城比较轰动，各州府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只是一个月，就代表着只有京城的百姓尝到甜头，各州府百姓都没有尝到甜头，说不定会觉得是个假消息，所以要等到这个消息天下人都知道，而且大部分都人都得到好处，这个产业搞起来才顺利，如果朝廷还要负责养鸭鹅，这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怎么行？开销太大了，单是收购都需要一大笔银子，何况还要制作成羽绒服又是一大笔支出，现在朝廷能拿出来的银子可不多？”胡季马上道。
杨震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假装恍然大悟，看向谢开明，“谢老，其实这个事情根本不需要朝廷亲自去做，不如就让商人去做，朝廷只需要在每件羽绒服上收税，不需要费心费力去做事，就能收好处，岂不两全其美？”
闻言，三人都是若有所思，觉得这种方式比预想的办法要好的多。
杨震趁热打铁，继续道：“这就好比良田，皇上不也没采取把土地收归皇室所有，然后请人种，还不是把土地分出去，然后收税，办法简单又有效，而且保证不亏，要是朝廷组建一个部门，花了那么多银子，要是羽绒服卖得不好，那可是亏大了。”
杨震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只是不想羽绒服产业搞成如杭州制造局那样，造成巨大的亏空，但是最终买单的是天下百姓。
关键是百姓付出巨大代价，一辈子都没穿过一次丝绸做的衣服，比什么都冤。
而羽绒服如果变成民间产业，那就不是世家贵族的专属，虽然百姓还是免不了被刮油水的命，但是至少能置办一件羽绒服，享受一下寒冬的温暖。
好在现在羽绒服还没做出来，要是做出来了，他们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百姓不配拥有，马上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礼制出来，那可就不妙了。
杨震之前没意识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深有感触了，那就是世面上的好东西，朝廷都要管制。
什么地位只能修什么样的门槛，地位不够不能披金戴银，不能穿丝绸。
就是贵族也划分三六九等，白玉，绿玉，红玉，紫玉，各有所属，等级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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