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仍残留着战后的焦灼味道，像是焦糖尚未融化前的尖锐灼喉。
主控室内，光线闪烁，黑白之间夹杂着隐约的血红波动。
林夏悬浮在中央的意识同步舱内，睫毛轻颤。
指尖动的那一刻，仿佛从躯壳里抽离出的意识正在逐寸回流。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焦点。
“她还在回神。”陈默一边快速调取系统源代码残留，一边将她从同步界面中断开。
她的身躯被机械臂扶起，落地一刻，脚下的金属板被红色血丝瞬间染透——血蚀异能，无需思考，开始自主运转，像有智慧一样缓慢蔓延，在她脚边铺开一圈触须般的阵纹。
林夏眨了眨眼，浑身寒毛炸立，她吐出一口长气，眼神终于聚焦。
外面天色微亮。
晨光太黯，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破碎的天空之下，绿洲的废墟尚未平息，然而她却能感觉到，某种秩序已经在根部崩裂。
“我们成功了一半。”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尚未褪尽的虚弱，却异常坚定，“接下来，轮到他们了。”
陈默已经将坐标锁定，钢铁城主脑的源头，浮现在地图最深红的区域——那里被所有异能者称为“禁区”的中枢。
“坐标确认完毕。”陈默抬头，推了推眼镜框后的HUD接口，虚拟界面中红色脉络如蛛网崩塌。
青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进入主控室，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听见林夏的话，却只是点头，然后淡淡一笑，“那就出发吧。”
三人组乘上飞行器，越过辐射区的残破地面。
天边电光如脉搏闪烁，风暴未息，粒子打在机身时发出噼啪直响，仿若亡魂在哭嚎。
飞行途中林夏始终未言，目光穿过舷窗，仿佛早已透视到最深的那一层真相。
几小时后，飞行器急速下落，悬停在钢铁城上空。
这里，是旧世界残骸中技术与野心堆叠出的地狱。
城墙高耸，塔楼密布，红光自各个角落涌动，如血管般缠绕其中，构成了一座怪异生长的机械巨兽。
此刻大部分防御系统已瘫痪，唯一仍活跃的是那些依旧未被血灵系统感染的改造兵。
他们像嗅到生人的机械犬一样扑来，枪械射出炽热弹流，隔空爆炸。
陈默驾驶飞行器不断变轨规避，侧舱开启时，林夏已经跃出，宛如箭矢般落入废墟荒街。
血丝紧随其后，如生命本能般腾起。
左臂划出，血丝三重缠绕，噗的一声贯穿第一台敌兵记忆中枢。
另一边，一道红线横掠，割裂数十米之外的通讯桩台，一连串指令瞬间中断。
那些改造兵的连锁指令断裂，眼中闪烁的指示灯逐一熄灭，如同被抽掉灵魂的空壳。
青岚从飞行器后跳下，脚刚落地便弯腰咳血，他挥手止住陈默的搀扶，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带我去……我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林夏停顿了一瞬，朝他点头，那一刻，她眼中的情绪并不是所谓的“战友”，而更像一份礼敬——对活着走到现在，还敢往前的人。
陈默在终端操作，破解最后一道主线路。
通道轰然开启，幽深内部闪着微弱蓝光，交错之间，是那具庞大得几近变态的融合体——
“血灵”的原始宿主。
它静静地悬浮在控制台正中央，如一颗心脏，被千万根数据线包围。
那是一具人形与机械融合的生物，胸前的外壳已剥落，露出里面裸露跳动的神经元和人类残骸。
“就是它。”陈默咬牙。
但林夏没有迟疑。
她走上前，抬起手掌，那一瞬仿佛连空气都窒息了一拍。
咔哒——
金属接口与她手掌连接的瞬间，神经被拉出身体，痛得她几乎跪下。
下一秒，血液沸腾，意识如被拉进燃烧空间。
她知晓这不是第一次进入，但这次不同——
她不再畏惧，不再逃避。
血红色的空间里，有无数断裂的记忆从天而降，像碎玻璃片，划过灵魂。
她看见了自己童年的模样，孤零零地躲在手术室外，灵魂就像那玻璃门上的倒影，模糊而破碎。
她看见母亲倒在瓦砾之间，用尽最后的力气，让她“去救人”。
她看见无数个急救现场，一具具冰冷的身体，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变作数据流重叠成一道声音：
“你是工具。”
“你只是完成指令的生物。”
“你的情绪、思考……只是程序残留。”
——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
一滴血，自她额前滑落，与那些记忆流融为一体。
她猛然抬头，眼前浮现出那段被抹除过的画面，一个编号为“L - X - 001”的实验体，在手术台上疯狂失控，医生惊呼：“她不应该活下来！”
她终于记起——血蚀，不是进化，而是她本该销毁却逃过的失败产物。
林夏喉间溢出低笑，既苦且哑，似悲似呛，眼神却燃起从未有过的清冷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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