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溯被转移至基地最深处的“冥思舱”，这是专门用于潜意识解析的封闭空间，由十七道神经感应层与三重记忆反馈系统共同构成。据说，这是裂界者最不愿进入的空间之一，因为在那里，连自己对自己的欺骗都无所遁形。
站在舱外的宇文朋和周泽透过强化玻璃观察着风溯。
“你确定……他扛得住吗？”周泽低声问。
“他比我们都清楚自己站在什么边界上。”宇文朋的声音平静，却在握拳的指节中泄露了紧张。
系统启动。冥思舱内，风溯闭上眼睛，进入导引状态。
——潜意识解析开始。
最初浮现的，是一片静谧的雪原。他赤足行走于冰冷之上，风刀般的雪粒割裂皮肤，却无一丝鲜血流出。他知道这不是现实，是意识世界中他最深的记忆化形。
远方，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走近。
那人的轮廓和他一模一样，甚至连步伐都一丝不差。唯一的区别，是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空洞如镜，毫无感情波动。
“终于愿意见我了吗？”镜中风溯的声音，不带温度。
“你不是我。”风溯警惕地后退。
“可我是你被压抑的那部分。”镜中风溯缓缓开口，“你从不相信别人，却从不敢承认自己渴望掌控一切。”
风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我怀疑一切的投影，是我不愿承认的逻辑阴影，不是完整的我。”
镜中人笑了：“但我比你更适合生存。你在乎情感，在乎规则，在乎责任，而我……只在乎结果。”
“你是镜像注入的污染数据！”
“那你为什么，从未真正拒绝过我？”
镜中风溯一瞬间化作黑雾，扑向风溯本体，空气中响起心跳声放大的轰鸣，如同大海在意识边界中猛然掀起浪潮，裹挟着毁灭性的真实冲击过来。
舱外，周泽焦急地观察着数据波动：“意识对抗强度超出设定值，他在崩溃边缘！”
“切换辅助联结，我来进入。”宇文朋走上前。
“你疯了！那是他构建的意识空间，你进去很可能会被同化！”
“信号干扰器已经生效，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程序，是情感。”
不等周泽阻止，宇文朋已经戴上感应头盔，意识接入通道开启。
雪原之中，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将风溯从黑雾中拉出。
“你这家伙，也太不讲理了。”宇文朋咳了一声。
“你怎么……”风溯愣住了，“你不该进来的。”
“是啊，但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还清醒，我就一定在。”
镜中人再次出现，冷笑道：“又是情感羁绊？这类过时的东西，真的能让你战胜我？”
“我一直不明白你想夺取什么。”宇文朋缓缓站起身，“但你忽略了一个前提——你不是完整的‘他’，你只是从恐惧中诞生的投影。”
镜中人皱眉。
“你继承了风溯的逻辑，却没有他对人性温度的理解。”周泽的声音也出现了，她已经通过通道作为引导者接入进来。
三人并肩而立，面对眼前这个伪装成风溯的意志体。
“一个人的强大从来不只靠理性。”风溯深吸一口气，胸腔震动，“也包括错误、感情、和选择的悔恨。你没有这些，就永远无法主导我。”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片黑雾中的镜中人开始崩解，仿佛一面打碎的玻璃——碎片四溅，最终被雪原彻底吞噬。
冥思舱内的心电图终于恢复平稳，风溯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却是笑着的。
“我……还是我。”
回到舱外，周泽递来一杯热水，轻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风溯望着她，眼神清澈却疲惫：“看到了那个一度要替代我的自己，也看到了……原来我害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不再相信自己。”
“欢迎回来。”宇文朋拍了拍他的肩。
周泽微微低头，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了。”
风溯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我记得我们曾在一间资料室里，争论一个‘舍己保人’的任务策略……我说，数据优先，你说，人命第一。”
“你当时说我感性。”周泽笑了笑。
“我现在才知道，那是你最强大的地方。”
这一刻，三人之间的关系悄然发生转折。
不是简单的战友，而是可以彼此托付后背的同行者。而在风溯潜意识战胜“镜像”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敌人不只藏在敌对阵营里，更潜伏在人的思想深处。
他们还要面对更大的漩涡。
可至少此刻，他们赢回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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