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共生
试炼钟声穿透云层时，林野正盯着幻境空间的入口发怔。青铜铸就的拱门泛着幽蓝微光，像块被凿开的星空，往届学长说穿过这里的人会看见心底最深的恐惧——有人在考场永远写不完答卷，有人被无数双手从深渊里拖拽，而他直到踏入光晕的前一秒，还在猜测自己会面对什么。
“别紧张，”后颈突然被拍了下，是同组的苏棠，她马尾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据说意志力够强的人，十分钟就能出来。”
林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校服袖口下藏着块淡紫色的印记，那是三个月前突然浮现的，像团流动的星云，偶尔会传来被冰锥刺中的痛感。校医说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皮下出血，但他总觉得那东西在活着。
幻境空间的蓝光漫过脚踝时，世界突然被抽成一条细长的隧道。风声灌满耳道，林野听见无数细碎的低语，像玻璃珠在金属管里滚动。等视野重新聚焦，他发现自己悬浮在平流层，下方是熟悉的蓝星——亚洲大陆像片倾斜的枫叶，太平洋泛着釉质般的光泽，可他的指尖只要轻轻晃动，那片蔚蓝就会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这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喉咙里涌上铁锈味。原本属于人类的肢体正被暗紫色的雾气吞噬，指节处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透过皮肤能看见流动的星尘。他试着弯曲手指，南美洲的雨林突然燃起大火，浓烟在平流层形成灰黑色的漩涡。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林野想后退，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暗紫色的雾气顺着他的视线蔓延，所过之处，岛屿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海岸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他看见东京塔在黑雾中折断，纽约的摩天大楼像融化的蜡烛般倾斜，那些曾经在地理课上见过的地标，此刻正被他亲手碾碎。
“不……停下！”他嘶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像被塞进玻璃罩，只能眼睁睁看着蓝星的蓝色逐渐褪去，露出灰黄色的地壳，像颗被蛀空的核桃。而他体内的力量还在疯长，每一次心跳都让虚空能量更活跃，那些淡紫色的雾气已经爬上他的脖颈，在锁骨处凝结成晶体状的凸起。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刺破混沌：“稳住心神，观想北斗。”
林野猛地抬头。平流层的稀薄空气中，竟悬浮着块古朴的青铜镜，镜面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隐约能看见个身着玄色龙纹袍的身影，面容被光晕笼罩，只能看清那双眼睛——瞳孔里沉着两颗寒星，比他体内的虚空能量更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谁？”林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这是我的试炼？让我看见自己毁灭世界？”
青铜镜里的人影沉默片刻，袍角的流云纹突然亮起：“吾乃嬴政。千年前曾入此幻境，见六国化为焦土，百姓皆为枯骨。”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你所见非虚妄，是你血脉深处的恐惧——既怕这力量失控，又渴望它彻底爆发。”
林野怔住了。虚空能量突然剧烈翻涌，锁骨处的晶体刺得他冷汗直冒。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在被校霸堵在巷口时，在看着新闻里的战争报道时，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自己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是不是就能结束这一切？
“看那里。”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青铜镜转向非洲大陆的位置。林野看见片正在收缩的绿洲，几个穿红色长袍的人正跪在干裂的土地上祈祷，他们的身影在虚空能量靠近时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散开。
“他们在信什么？”林野喃喃道。
“信存续。”嬴政的声音带着叹息，“你以为虚空是毁灭的力量？上古之时，它是用来修补星辰裂隙的。你体内的不是怪物，是未被驯服的星辰碎片。”
林野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虚空能量已经蔓延到心脏的位置，隔着皮肤能看见淡紫色的光脉在跳动，像条被困在琥珀里的蛇。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觉醒力量的那个雨夜，他为了救只被困在排水沟里的流浪猫，徒手抬起了压在上面的水泥板。那时掌心的紫色印记第一次发光，温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修补星辰……”他重复着这句话，喉咙发紧，“可我在毁了它。”
“因为你在抗拒。”青铜镜里的人影向前一步，龙纹袍上的金线突然活了过来，在镜面游走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试着深呼吸，感受它的流动。就像骑手了解马的脾性，你要知道它何时疲惫，何时兴奋。”
林野闭上眼睛。虚空能量的冰冷触感顺着血管蔓延，他不再试图压制，而是放任意识跟随那股力量游走。他“看见”能量在太阳穴处形成漩涡，在尾椎骨处凝结成尖刺，在左肺叶旁打着细小的旋——那是他小时候得过肺炎的地方。原来这东西早已熟悉他的身体，像共生的藤蔓，沿着骨骼的形状生长。
“感觉到了吗？”嬴政的声音变得悠远，“它在害怕你的排斥，就像你害怕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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