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的回响
林岚推开卧室门时，夕阳正从窗帘缝隙里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光。五岁的儿子小远正趴在地毯上，鼻尖几乎贴着一张画满了彩色线条的卡纸。蜡笔的碎屑像细小的彩虹，沾在他汗湿的额发上。
“该洗澡了，小远。”林岚走过去，脚边踢到了一个歪倒的蜡笔盒，十二支粗短的蜡笔滚出来，紫的、绿的、金的，在光线下泛着孩子气的光泽。
小远没回头，手指在卡纸上画着圈：“妈妈你看，这里要连起来。”
那张所谓的“星图”是小远今天在幼儿园画的。老师发了张印着简化银河的画纸，让孩子们给星星涂色，唯独小远在空白处画满了乱糟糟的线条——朱红色的曲线绕着明黄色的圆点，湖蓝色的折线突然拐进紫色的漩涡，最中间用金色蜡笔涂了个模糊的团块，边缘还蹭到了林岚的衣袖上。
“这是什么呀？”林岚蹲下来，指尖拂过那些毫无章法的线条。上周带他去天文馆，讲解员说星星的轨迹是有规律的椭圆，可小远画的更像一团被猫爪搅乱的毛线。
“是碎星带。”小远的声音含着奶气的笃定，他指着金色团块边缘的锯齿线，“老师说星星会长大，也会搬家。它们在这里吵架了，所以碎掉了。”
林岚笑了笑。自从三个月前那场覆盖全球的“星轨庆典”后，孩子们都迷上了宇宙。那天晚上，虚拟星图像巨大的幕布罩在城市上空，平衡之环的光点连成璀璨的项链，讲解员说那是守护宇宙的“能量锁链”。小远当时踮着脚，非要伸手去够蓝星的光点，回来就总说要画“星星的家”。
“碎星带是很遥远的地方哦。”林岚把他抱起来，卡纸上的蜡笔印蹭到了她的围裙上，“先洗澡，不然星星要生气了。”
小远搂着她的脖子，眼睛还盯着那张画：“它们不生气，它们在等我。”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林岚心上。她想起庆典那天，有个浑身覆盖着灰白色晶体的生物出现在星轨直播里，说什么“被遗忘的角落”，后来新闻里就再也没提过。官方解释是全息投影故障，但那天晚上，小远突然从梦里惊醒，说看到好多发光的碎片在找回家的路。
把小远放进浴缸后，林岚回卧室收拾那张画。夕阳已经沉下去，房间里暗下来，她顺手开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落在卡纸上的瞬间，林岚忽然愣住了。
朱红色的线条边缘，似乎在微微发亮。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可当她凑近时，那点微光非但没消失，反而顺着线条蔓延开来——明黄色的圆点开始旋转，湖蓝色的折线泛起水波般的光泽，最惊人的是那团金色蜡笔，竟像融化的蜂蜜般，缓缓渗出粘稠的光。
“小远！”林岚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回头看向浴室门口，水汽正从门缝里涌出来，“你快来看！”
小远裹着浴巾跑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他刚跑到地毯边，那张卡纸突然“嗡”地一声轻颤，从地板上飘了起来。
“哇！”小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彩色的线条正在脱离纸面，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空中舒展、交织。朱红色的曲线化作一道灼热的光带，明黄色的圆点变成跳动的星芒，湖蓝色的折线弯出优美的弧度，最后，所有线条在房间中央汇集成一条旋转的光河，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河道流动，像一群逆流而上的萤火虫。
林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书桌。她看着那道光河在空气中稳定下来，形成一条清晰的航线——起点是房间中央，终点指向窗外深邃的夜空，途经的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柔和的光，像夜空中被刻意标记的坐标。
这不是幻觉。林岚的心跳得飞快，她拿出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屏幕上还停留在下午推送的新闻界面，一条滚动的快讯正在刷新：“守护者晓的战机已突破第七星轨，坐标……”
她的目光落在新闻附带的星图上，那是官方实时更新的战机定位轨迹。当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房间里的光河时，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光河途经的每一个闪烁节点，竟与新闻星图上的战机坐标完全重合。
第三颗节点的光闪烁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战机定位恰好跳动到同一位置。
第五颗节点亮起时，新闻里的坐标同步更新。
“妈妈，它在动。”小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想去碰那些流动的光点。
“别碰！”林岚下意识地想阻止，但已经晚了。小远的指尖穿过光带的瞬间，并没有被灼伤，反而沾染上一点金色的光屑。那光芒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指腹向上爬了几毫米，又化作细小的星尘消散了。
就在这时，林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电话，也不是信息，而是屏幕上弹出的一段紧急插播——那是三个月前星轨庆典的存档画面，画面里，那个晶体生物的身体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包裹的一缕金色能量。讲解员当时说那是“未知辐射”，但此刻，林岚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金色能量，又看向小远指尖残留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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