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苏府飞檐时，苏婉儿的指尖还停在半空。
那片被她接住的银杏叶不知何时飘落，只余下掌心残留的叶汁青涩，混着风中飘来的桃花香——这是她命人新栽的桃树，原是为母院添些生气，此刻却成了那道金光的起点。
她望着桃花树梢升起的金线，喉间泛起一丝热意。
前世读唐史时，她总为那些被史书一笔带过的小人物惋惜，如今这道比所有红蓝命运线都要灼眼的金光，分明在说：这次，苏氏要走到史书里去。
"系统，调取历史原线。"她垂眸低唤，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熟悉的清凉感自眉心漫开，浮窗在视网膜上展开："天宝十三年秋，帝欲择贤臣辅政，首询杜鸿渐。"
苏婉儿的指尖轻轻叩着腰间的玉牌——那是系统兑换的唐韵值凭证。
太子被废不过半日，原线里两年后的对话却提前浮出水面，这说明陛下的储位空悬之局，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小姐？"王敬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关切。
她转身时，金线已缠上苏府匾额，在暮色里亮得刺眼。"去备茶，"她对丫鬟挥挥手，又看向王敬之，"明日辰时三刻，你替我去趟兵部。"
王敬之跟着她往正厅走，玄色官靴碾过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可是要递什么帖子？"
"不是帖子。"苏婉儿在案前坐下，铺开一卷写满蝇头小楷的纸，"这是我昨夜赶出来的《河北战后军需调度疏》。
你亲自交给杜员外郎，就说...苏府的茶，等他来喝。"
王敬之接过疏文，借着烛火扫了两眼，眉峰渐渐拧起："小姐是想借军粮之事，让杜大人在陛下面前引荐？"
"不止是引荐。"苏婉儿拨亮烛芯，火光映得她眼底发亮，"陛下刚废太子，最恨结党营私。
杜鸿渐是太子旧属，此时急需新倚仗。
我要他明白，若想辅佐新主，得先有块能镇住朝堂的基石——而苏氏，就是那块基石。"
王敬之喉头动了动，突然抱拳："敬之明白。"他退下时，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将案上未收的疏文掀起一角，露出"军粮转运当避潼关旧路，可取道蒲津渡"的字迹。
第二日午后，杜鸿渐的官轿便停在了苏府门前。
他着青灰色常服，腰间鱼符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手里还攥着那卷疏文，边角已被翻得发皱。
"苏小姐好手段。"他跨进正厅时，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这疏文里算的不只是军粮，连河北道十二个军镇的兵力调配都列得明明白白。
陛下昨日早朝还问起，说'河北军粮总差三成，是哪个糊涂官算的'。"
苏婉儿端起茶盏，青瓷与唇瓣相碰发出轻响："杜大人可知，为何是三成？"
杜鸿渐一怔，随即苦笑："原是小姐算到了范阳军暗扣粮饷？"
"范阳军扣的不止粮饷。"苏婉儿放下茶盏，"安禄山在河北经营十年，军镇里半数将官都是他的人。
若按原数拨粮，三成会进他私库，剩下七成也得被他攥在手里——陛下要的是掌控河北，不是养肥藩镇。"
杜鸿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疏文边缘："小姐这是...在教我如何向陛下进言？"
"杜大人是太子旧属。"苏婉儿直视他的眼睛，"太子废了，可陛下还要用人。
您若想在新局里站住脚，得让陛下看见，您不是旧太子的人，是能帮陛下破局的人。"
厅外的桃花被风掀起几片，落进杜鸿渐的茶盏。
他望着水面漂浮的花瓣，忽然笑了："苏小姐说'共谋大计'，不知苏氏想要什么？"
"苏氏要做陛下手里的刀。"苏婉儿的声音轻得像风，"这把刀能砍权臣，能削藩镇，但...绝不会砍向陛下。"
杜鸿渐沉默片刻，突然起身，将疏文郑重放在案上："三日后早朝，臣会在陛下问起河北时，提到这疏文的来历。"
数日后的太极殿便殿里，李隆基站在窗前，指尖敲着紫檀书案。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杜鸿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氏扶危郡主虽为女流，却通读兵书；其兄苏明远、苏明谦，皆在北军演武场得过头筹。
臣以为，若能让苏氏协理军政，既无党争之虞，又可制衡权臣..."
"苏守谦不过六品司户。"李隆基转身时，目光像一把刀，"他的女儿，能懂什么军国大事？"
"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关中蝗灾？"杜鸿渐垂首，"臣查过，苏氏在华州捐的治蝗方，正是出自这位郡主之手。"
李隆基的指尖顿住。
去年蝗灾来势汹汹，他连下三道诏书都压不住，最后竟是华州一个无名小吏递来的治蝗方解了急——原来那方出自苏府？
"朕记下了。"他重新坐回龙椅，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退下吧。"
杜鸿渐退下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殿外的日影，忽然想起苏婉儿昨日说的话："陛下现在需要的，是能做事却不贪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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