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念念！”
祁奥阳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她不知何时已经从软榻上坐直了身体，墨色的裙裾流淌着金色的纹路，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金色的时计核心高速旋转，闪烁着纯粹的、非人的研究光芒。
“别急着‘梳理’！让他爆发！”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痛苦嘶吼、周身紫色精神洪流肆虐的格瑞身上，眼中充满了发现稀有实验样本般的狂热，“这种极端情绪下驱动的、突破自身精神极限的‘反抗’行为……数据太珍贵了！快记录下来！看看他的精神阈值到底在哪里！”
她甚至兴奋地向前探了探身子，仿佛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念安的动作微微一顿。银白的眼眸转向祁奥阳，那冰冷的辉光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对祁奥阳这种“研究癖”的纵容。压制格瑞精神风暴的银辉悄然减弱了几分，更像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防止他的自毁风暴波及更广的梦境领域，却并未直接扑灭那团紫色的火焰，而是将其“保护”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任由其燃烧、爆发。
就像……将一个在培养皿中狂暴挣扎的实验体，用更坚固的玻璃罩了起来，方便进行更清晰的观察和记录。
格瑞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念安力量的“退让”和祁奥阳那毫不掩饰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细胞分裂般的灼热目光！她们不是无法阻止他，她们是故意的！她们在纵容他的痛苦爆发，只为了……收集更“鲜活”的数据！
原来，连他最后的、绝望的反抗，都只是她们实验计划中的一环！
“呃……”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灵魂燃烧的紫色火焰。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龟裂的、流淌着星光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扣入那冰冷的“地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紫色的精神乱流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他剧烈颤抖的身体和一片死寂的灵魂。
他抬起头，望向那两张悬浮的星光软榻。
祁奥阳正兴致勃勃地对念安说着什么，手指还在兴奋地比划着，显然在分析他刚才爆发的“数据”。念安静静地听着，银白的眼眸偶尔扫过他，带着绝对神性的漠然。
她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他像一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蝴蝶，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只是为神明提供了一场短暂的娱乐，一组冰冷的数据。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格瑞深紫色的眼眸中滑落，砸在下方流淌的星河地面上，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输了。输得连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都被剥夺殆尽。在这由神明编织的梦境里，他连痛苦，都属于她们。
而就在这时，祁奥阳似乎终于满足了观察的兴致。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墨色的长发流淌着暗金的光泽，目光再次投向跪伏在地、如同被抽走脊梁的格瑞。
“好了，数据收集得差不多了。” 她轻快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场游戏的结束，“这个‘变量’的精神韧性……比预期值高出7.3个百分点。嗯，值得持续观察。”
她转头看向念安，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带着依赖的、近乎撒娇的笑容：“念念，我们走吧？去梳理一下那些‘异常湍流’？我保证，这次不吃巧克力了~”
念安银白的眼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相信她的“保证”，但并未多言。白金的长发微微拂动，周围的空间开始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在身影彻底融入那涟漪之前，祁奥阳最后瞥了一眼格瑞。
那眼神，不再是研究者的狂热，而是回归了最初那种俯瞰尘埃的、纯粹神性的漠然。如同扫过一个用过的实验器材。
“继续挣扎吧，格瑞。” 她的声音直接在格瑞死寂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你的痛苦……是我漫长时光里，最提神的那块巧克力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梦境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骤然崩解！
格瑞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口腔里，那巧克力甜腻的余味和梦魇中残留的玫瑰冷香混合着，带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掌心空空如也。
那朵带刺的黑色玫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掌心被刺破的伤口，依旧清晰地传来阵阵刺痛，以及……一股极其淡薄的、混合着霜雪与神性气息的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狭窄的休息舱内。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那场梦魇，绝非虚幻。他灵魂的每一分痛苦，都已被神明精准测量，并视作……提神的甜点。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无声地耸动着，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掏空、连痛苦都变得麻木的、绝对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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