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那颗主头颅上的紫色竖瞳，倒映着人间界正在奋力抵抗的微光，那光芒在他眼中，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那蕴含着无尽怨毒的意志，化作冰冷的命令，在每一尊诡神与鬼将的神魂中炸响。
“众鬼听命，荡平人间！”
腐朽的南天门之后，那亿万对猩红的眼瞳瞬间沸腾！
“吼——！”
数之不尽的鬼物，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洪流，自门后呼啸而出。
有自九幽最深处爬出的饿鬼，它们身形枯槁，腹部却高高鼓起，舌头长得能拖在地上，上面挂满了粘稠的涎水。
有在血河中浸泡了万古的修罗，它们浑身无皮，暗红色的筋肉暴露在外，手中提着由脊椎骨磨成的惨白骨刃。更有背生骨翼的夜叉，双目燃着幽绿的鬼火，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鬼军中穿梭。
这些，仅仅是炮灰。
在它们之后，一尊尊身披残破甲胄，手持制式鬼兵，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鬼仙，驾驭着由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战车，碾过虚空。
“殷郊，此界法则压制，还不能容纳大罗修为，我等真身难下。”
那朵血肉莲花诡神发出娇媚的轻笑，但神念却直接刺入众神心底。
“自然。”殷郊的三颗头颅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你我只需将修为压制在太乙金仙，便可降临。”
话音落下，他那百丈魔躯开始向内坍缩，那足以压塌世界的恐怖威势迅速收敛，但其本质的邪异与怨毒，却化作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缠绕周身。
其余几尊大罗诡神亦是如此。
他们的气息迅速跌落，但那股源自上古神尸的本源恶意，却如剧毒般，随着他们的降临，朝着人间界渗透而去。
……
“大事不好！”
陆长青甫一踏出空间裂隙，便感应到整个天地法则的剧变。
他来不及多言，大袖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摇摇欲坠的灵隐子与燕赤霞卷起，身形化作一道青光，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之后。
大景皇城，太和殿。
死寂。
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龙椅空悬，姬明月一袭斗姆神袍，负手立于丹陛之上，她周身的亿万星辰光辉，都黯淡了许多。
殿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无人敢发一言。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在殿外一闪而逝，陆长青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目光扫过殿内，便知晓了大概。
“报——！”
一声凄厉的嘶吼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一名传令官连滚带爬地冲入殿中，手中死死攥着一枚刚得到的军情玉简。
“启禀陛下！冀州、青州、兖州……共计七座卫城，护城大阵……破了！”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陛下！”
兵部尚书，一位身形魁梧的老将猛地出列，双目赤红。
“如今鬼军势大，我朝兵力分散于九州百城，等同于坐以待毙！臣恳请陛下下令，放弃外围城池，集结所有兵力与气运，死守京城与各州府重地！弃车，方可保帅！”
他话音刚落，户部尚书便颤抖着站了出来。
“不可！张大人，那卫城之中，亦有我大景数千万子民！此令一下，与将他们拱手送入鬼物之口，有何区别？！”
“妇人之仁！”兵部尚书怒吼，“不如此，难道要等所有城池被逐个击破，我人族最后的气运被消耗殆尽，大家一起死吗？！”
“你……”
“够了。”
姬明月冰冷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争吵。
她的凤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陆长青身上。
陆长青迈步入殿，对着姬明月微微颔首。
“国师。”姬明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也听到了。”
就在这时，那传令官手中玉简忽然亮起微光。
陆长青上前一步，指尖轻点，一道光幕在殿中展开。
光幕中，是一名斥候惊魂未定的脸。
“……城破了，但……但我们活下来了。”
斥候的声音断断续续。
“鬼物破城之后，城中人口并未被屠戮……有一位……有一位奇怪的道人出手，他只是在城中走了一圈，那些鬼物便……便自行退去了……”
“道人？”殿中群臣面面相觑。
“是何模样？”卢生追问。
“看不清面容，只记得他身穿杏黄道袍，白发如雪……”
话音到此，光幕骤然熄灭。
众人心中疑云更重，在这灭世大劫之中，竟还有这等来历不明的强者？其意何为？
卢生转头看向姬明月，神情肃穆：“陛下，封神榜大阵以人道气运为根基，如今万鬼叩关，每一息都在疯狂消耗气运。兵部尚书所言虽残酷，却是眼下唯一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死守重城，集中气运，拉长战线。
这是一个需要用亿万生灵的性命去下的赌注。
姬明月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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