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顾言才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
掌心的暖意骤然撤离,指尖的钝痛和麻痒感立刻重新变得清晰,甚至因为刚才的“缺席”而显得更加鲜明。念初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左手,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一丝对那份温暖承托的留恋。
顾言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解释,没有安慰。他只是转身,走向工具桌,拿起了那个熟悉的小木盒和那柄小木槌。这一次,他没有走向窗外的木亭,而是走到了阳光房角落那个为念辰准备的小矮桌旁。矮桌上,散落着几块大小不一、边角圆润的彩色软积木。
顾言将小木盒放在矮桌上,打开。里面依旧是几枚打磨得温润光滑的小楔钉。他拿起一枚,又拿起小木槌,目光却看向了念初。
“坐过来。” 他指了指矮桌旁的小凳子。
念初带着疑惑和一丝兴奋,立刻小跑过去坐下。
顾言没有将楔钉递给念初。他拿起一块最大的、方方正正的红色软积木,将它稳稳地放在矮桌中央。然后,他拿起那枚光滑的楔钉,将它圆润的尾部,轻轻抵在了红色积木的一个侧面上——当然,软积木不会被钉入任何东西,这只是一个模拟。
“扶住这里。”顾言指着楔钉抵住积木侧面的位置,对念初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念初受伤的左手。
念初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爸爸沉静的眼睛,再看看自己裹着厚厚纱布的食指。指尖的钝痛和麻痒清晰地存在着。他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怯懦和不确定——用这只受伤的手去扶?万一又碰到,又疼怎么办?
顾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逼迫,只有一种沉静的等待和一种无声的信任。
那份沉静像一道稳固的堤坝,挡住了念初心中涌起的退缩。他想起了爸爸刚才那只完全承托住他的手,那份厚重的安心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受伤的左手,用指腹(隔着厚厚的纱布),极其轻微地、几乎是虚虚地搭在了爸爸指定的位置——楔钉尾部抵住积木的那个点上。
纱布的触感传来,指尖的钝痛和麻痒感因为用力方向的改变而变得有些异样,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他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这份小心翼翼的接触。
顾言看到念初的动作,眼神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赞许掠过。他不再多言,右手稳稳地举起小木槌,手腕沉稳而精确地落下,敲击在那枚楔钉光滑的尾部。
“嗒。”
一声清脆又带着饱满质感的模拟敲击声响起。
敲击的震动通过楔钉和念初虚扶着的指尖传来,清晰地作用于他受伤的指尖。那震动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激活了伤口深处敏感的神经末梢!
“嘶——!” 念初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小脸瞬间白了!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剧痛和强烈麻痒的酸胀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缩回了手,受伤的手指紧紧攥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太疼了!太难受了!那感觉比单纯的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念初!” 沈星晚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地想冲过来。
顾言却抬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制止手势。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地落在念初因疼痛和惊吓而煞白的小脸上,没有责备,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感觉。” 他低沉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念初混乱的心上。
念初紧紧攥着受伤的手指,大口喘着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才那股尖锐的酸胀痛麻感还在指尖肆虐,像无数根细针在疯狂地扎刺搅动。他疼得想哭,想大叫,想把手藏起来再也不碰任何东西!
但爸爸那两个字,像冰冷的雨点,浇在他混乱的思绪上。
感觉?
这就是……感觉?
这就是新生的血肉在努力连接、在试图重新感知这个世界时,所必须经历的、混乱而尖锐的“信号”吗?
他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呜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拉回到那饱受折磨的指尖。去感受那份混乱的、尖锐的、让人崩溃的“信号”。痛,是真的痛。麻痒,是真的麻痒。酸胀,是真的酸胀。它们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纠缠的、带着刺的荆棘。
但这一次,他没有完全被这荆棘的刺痛所吞噬。爸爸刚才那只完全承托的手掌所带来的厚重暖意,仿佛还在皮肤下隐隐残留,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缓冲。他努力地、在荆棘的刺痛中,去捕捉那份暖意的残留,去想象它再次包裹住自己受伤的手指。
混乱尖锐的感觉与沉静包容的暖意,在小小的指尖激烈地碰撞、交融。
过了好一会儿,那剧烈的、让人崩溃的酸胀痛麻感,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下去,重新变回清晰的钝痛和恼人的麻痒。念初紧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抬起头,看向顾言,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恐惧和纯粹的委屈,反而多了一种……经历后的疲惫,和一种懵懂的、仿佛触摸到了什么真实边界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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