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接过木料,指尖在那温润的表面缓缓拂过,如同抚过最珍爱的丝绸。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细致,感受着每一寸纹理的走向和打磨后的质感。片刻,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将木料重新放回念初摊开的手心。
“可以了。” 他低沉地说,目光抬起,沉静地落在念初脸上,最终,落在他左手食指那道深红色的疤痕上。“刀。”
念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茶几上那把静静躺着的平口刻刀,寒光似乎比昨天更加慑人。那锋利的刃口,仿佛能轻易切开空气,也切开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左手食指疤痕处那清晰的钝痛感,似乎在刀光的映照下,又变得鲜明起来,带着一丝警告般的悸动。
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左手。
顾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沉静如深潭,等待着。
念初的目光在冰冷的刻刀和自己左手深红的疤痕之间来回移动。疤痕的钝痛清晰地存在着。爸爸昨天的话再次回响:“刀,开锋,见木纹。用得好,刻出心意。用不好,伤人伤木。”
还有那句重若千钧的:“这纹路,是你的。”
这道疤痕,是代价,是印记,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筋骨?他要顺着它走,用它来扎稳自己的根?
一股混合着对那份“暖稳”力量的依赖、对未知创造的渴望,以及对爸爸沉静目光中那份信任的回应,如同熔岩般在胸腔里奔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握住了那把平口刻刀的刀柄!
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带着一种凛冽的、不容置疑的沉重感。那重量,那寒意,都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玩具。这是工具,是力量,也是……责任。
顾言看着念初握紧刀柄的小手,看着他眼中那份从紧张到最终沉淀下来的坚定光芒,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极细微的赞许掠过。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自己宽厚、指节分明、带着岁月磨砺痕迹的右手,稳稳地覆盖在了念初握着刻刀的右手手背上。
那感觉,如同山岳压顶!
爸爸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磐石般不容撼动的沉稳力道,瞬间将念初那只握着冰冷刻刀、带着紧张和颤抖的小手,完全地、密不透风地包裹、承托住!
一股巨大的、源自血脉的安稳力量,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从相贴的皮肤灌注进来!驱散了刻刀带来的冰冷和恐惧,稳住了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腕。念初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爸爸掌心那几道同样带着岁月痕迹的浅淡旧疤,正透过皮肤,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厚重的力量感。仿佛在告诉他:别怕,根在这里。
顾言没有立刻引导念初的动作。他只是这样稳稳地承托着,让念初先感受这份沉静如山的力量,感受这份源于血脉的“稳”与“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只有掌心的温度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勇气。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顾言才极其缓慢地、带着念初的手,移向那块静静躺在防滑垫上的温润黄杨木料。
刀尖悬停在光滑的木面上方,寒光内敛。
顾言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木料清晰的纹理上,声音低沉地响起,如同古老的箴言:
“顺着它走。”
“看准它的筋骨。”
“稳住你的手。”
“稳住你的心。”
“让刀尖,顺着你的心意,沿着它的命脉……”
他的手腕,带着念初的手,极其缓慢、极其沉稳地向下移动。
念初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被提升到了极致!他能感受到爸爸手掌传递来的那份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能感受到自己右手在爸爸掌控下的沉稳,能感受到冰凉的刀柄在掌心留下的印记,更能清晰地“看”到木料上那条清晰优美的木纹走向!
刀尖,带着千钧的重量,终于触碰到了温润的木面!
就在接触的刹那——
顾言覆盖在念初手背上的大手,力道骤然变得无比精准而微妙!他不再仅仅是承托,而是化作了最精密的引导!他牵引着念初的手腕,沿着那条早已选定的、顺滑的木纹路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移动般的沉稳与决心,向下压去!
“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饱满质感和不容置疑力量的刻木声,清晰地响起!
不再是昨天顾言独自刻下的宣告。
这一次,是刀锋在顾言的绝对掌控与引导下,由念初的手握着,深深地、稳稳地,切入了温润的黄杨木中!一道流畅、深刻、完全顺应着木之筋骨的刻痕,在平滑的木面上诞生了!木屑如极细的金色丝线般翻卷而起,带着阳光的气息和木头特有的芬芳。
念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刀锋切入木头时那瞬间的阻力!
感受到了木头肌理被分开时那细微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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