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放晴，云鸾得了沈之珩的首肯，同红药一道坐着马车离开驿馆，匆匆来了落月谷。
到了入口，马车停下，云鸾撩开车帘，一眼就望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来往商旅皆被挡在谷口不得进出，低声议论的，在路边喝茶的，带领车队回转的，原地观望的，闹哄哄的一片。
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在前边维持秩序，当头有一人，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正一边往身上套着软甲一边对身边的士兵说着什么，暖阳下的眉目蔚然深秀，整个人仿佛鹤立鸡群一般，正是薛晗。
云鸾刚下了马车，他就看见了他，朝她迎面走过来。
“沈小姐。”
云鸾今日换上了轻便易行的衣裙，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玉骨清臞，绿裙素妆，发间也是朴素至极，除了一根云钗，仅用一根杏色的丝带妆点。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身上披着一袭素雅的狐狸毛披风，毛茸茸的领子将她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紧紧包裹着，柔和的春光照在她那张玲珑剔透的脸上，越发显得她面容如雪，那双眼睛，也如春水一般清澈动人。
薛晗看她半晌，才轻笑出声，道：“昨日想去看你，听你哥哥说你抱恙在身，今日感觉如何？”
云鸾低身一礼，嗓音淡淡：“好多了，多谢薛小将军挂念。”
听着这淡漠的嗓音，薛晗也是微微一愣，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沈映玠这个妹妹，倒是有些特别，性子冷，跟同龄的姑娘真不一样。
远的不说，就说他自己的妹妹，也不过比她小了一岁，整日咋咋呼呼的，让他烦不胜烦，难怪人说，有其兄便有其妹，这般老成的模样，倒是同她哥哥一样。
薛晗没再说什么，引着她和红药往落月谷去。
路上薛晗和红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如今的局势，云鸾不关心这个，便不住地往四周打量。
落月谷内一片狼藉，薛晗先前找来的圆木之类的东西也还在，谷中深处也有人头攒动，看得出挖掘事宜还在继续。
云鸾看到了沈之珩的贴身护卫秦朝，他正在指挥手下的士兵挖掘那一方塌陷之处，那块巨石已经被撬开了，歪在一旁。
薛晗解释，“昨夜原本得了令要撤走的，谁知半夜你哥哥又派秦朝来了。”
原来如此。
沈之珩先前的确有撤人的打算，可他后来又派人过来，并非是因为她今早求了他。
这厢，秦朝与士兵一道挖开了巨石，巨石下面果然是一片黑黝黝的空洞，阴冷的风从底下灌上来，俯身下去，还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
“真叫四小姐说中了，这下面果然是空的。”
秦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直起腰，正好瞧见云鸾与薛晗结伴而来，便放声喊道：“四小姐，薛小将军，你们快过来看看。”
云鸾快步赶过去，果然瞧见了这道极大的裂缝，这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只是不知道这下边情况如何。
她忍不住放声大喊：“阿采！父亲！”
无人回应，只有清晰的回音传来。
秦朝见状，也铆足了劲大声喊：“二老爷！阿采姑娘！”
亦是无人回应。
云鸾想了想，道：“拿火把来！”
很快便有人递来了火把，云鸾将火把丢下去，只见那火把带着极弱的火光坠落，好一会儿才听到落水声。
秦朝咕哝道：“这么深，人掉进去还能活么？”
话音刚落，就被薛晗搡了一把，又狠狠地瞪了一眼。
云鸾看的分明，火把落下的地方是深不可测的水坑不假，人若是直接掉进去怕是爬都爬不上来，可那岸边，却是一片更大的空洞。
岸边有陆地，微弱的火光直到落水才熄灭，说明下边有气流，至少这个裂缝还会有其他出口通往外界。
云鸾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矿道是四通八达的，那么他们不在这下面，会不会已经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呢？
但为了保险起见，云鸾还是决定先让薛晗派人下去看看。
将自己的想法同薛晗和秦朝说了，薛晗义不容辞，要第一个下去，却被秦朝抢了先，待薛晗拉着绳索要往下落时，秦朝骂他，“你下来做什么，外面你的人谁来指挥？”
薛晗只得留在上面，等简易的木筏做好了扔下去，又点了几个手脚利索的带齐了东西跟着下去。
这一下去便是一炷香的时间，而这一炷香之内，底下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方才下去的秦朝和几个士兵就像是被这裂缝中的黑暗吞没了一样。
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云鸾的心也是紧紧地揪着，双眼一刻也不敢离开洞口。
这矿道真的很大么？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云鸾胡乱思索着，又站直了身体往远处看，想看这处裂缝会蜿蜒至哪里。
可到处都被埋着，巨大的山石跟倒塌的房屋一般，什么都发现不了。
早春的寒风吹拂，云鸾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薛晗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端着一壶热茶，另有两只粗瓷碗。
他给云鸾和红药两人各倒了一碗热茶，红药端了一碗递给云鸾，云鸾没接，只道了一声“多谢”，显然是极度的担忧令她没心思考虑别的。
薛晗与红药对视了一眼，道：“沈小姐，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喝口水，若是有动静，我再唤你。”
红药也道：“四小姐，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好歹喝口水，把药吃了。”
说着递来一个小瓷瓶。
红药擅药，已将云鸾所服之药制成了药丸，好让她随身携带。
云鸾对她道了谢，这才端起茶水，用了点心服了药，正准备再次回到那洞穴前，便听有士兵喊道：“小将军！小将军！他们回来了！”
正说着，几个士兵便顺着绳索上来了，薛晗连忙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又扫了一眼，唯独不见秦朝，便问：“秦统领呢？”
先前那个年轻士兵道：“他说他要往里边再探探，叫小的们先上来。”
云鸾问，“里边还有通往别处的洞穴？”
那士兵刚喘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一抬头便见个仙女似的姑娘问他话，一时紧张不已，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回、回小姐的话，底……底下像个溶洞，但是塌……塌了一半……”
听到“溶洞”两个字，云鸾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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