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门收的人很少,大家关系都融洽得很,相扶相帮,关系又好,晓得他出身可怜,往往更多关心,又要带他改一改这样执拗的心。
一辈子那样长,要是一直绷得紧紧的,只能尝出酸与苦,不能感受甜与美,岂不是太可怜了?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他不是不想改,而是不会改。
分明一个半大小孩,也不知是不是从来逼迫自己太过,已经不知道怎么放松了。
先生发现不对,劝过几回,见没有用,就干脆开始把人带在身边,各大州县、各地乡野,一条河一条河,一道堤一道堤地跑。
许多年下来,人是更稳重了,做事也更仔细踏实,靠得住了,但仍旧把自己逼得很紧,一刻也不肯停歇。
直到有一次,他同先生出去,带回来两块石头。
也不知他见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打这个时候开始,终于学着张弛有道起来。
两块石头他看得非常宝贵,日日随身携带,轻易不叫人看、摸。
直到先生八十大寿的时候,师弟将其中一块雕刻成了名章作为寿礼。
先生故去之后,那一块章作为遗物,又回到了师弟手上,但自此,一章一石,再不得见。
多年过去,他都以为那两块石头早已封存起来,谁知今次居然突然见到了另一块,雕成了那样漂亮的章。
陈夫子自然不会多说。
他也是谈过情的人。
有些话,当要本人主动说,有些事,得要等本人去点,要是戳破了,推快了,就全不是那个味道了。
况且还有万一呢。
只希望没有那样万一。
陈夫子想着,转头一看,因见那小尤正提着油纸包并青梅露要往后头走,忙不迭拦道:“啊呀!你拿到哪里去?”
小尤道:“先给先生收起来?”
“不用!”陈夫子忙一指自己桌案,“放边上就好,这样热的天,那青梅露正好冲水喝,另有那什么蛋卷筒——等我闲着,或是看不下去时候,就取出来吃上那么一卷!哎!”
“你帮我催催老吕,喊他们速度快些,小宋既是回来了,用不得多久,那食摊、食肆里头小饭桌应该就能再开了!”
如此这般一说,小尤比起陈夫子还要着急,忙道:“那是不是催得紧一些更好?我叫他们明日就把东西全部交过来?”
又急道:“本就拖得久,再这么耽搁下去,没完没了的,只怕宋小娘子食肆都开了,摊都出了不晓得几个月了,咱们还在这里数书上的蚂蚁字呢!”
不过几句话,说着说着,也不知是不是眼睛盯着面前青梅露的瓶子,另有装蛋卷筒的盒子,再兼想到从前在宋家食肆里吃的许多菜,他中途竟是不由自主咽了两三回口水。
***
此处师徒两个忙着赶工,另一头,宋妙出了集贤院,向前走了一段,去找骡车。
车子就停在一旁树荫下。
天气热,宋妙又才喝了饮子,丝毫不饿,一问车夫,对方早趁空去路边小摊吃了汤饼饱腹。
因见这会距离酉时末还早,她也不等次日,索性请对方直接转去往曹门外,顺路买了些滋补食药,时鲜果子,打算探望辛奉。
一时上门,半日才有个妇人来应门。
她看着三十来岁,一身布衫,粗布包头,腰间系了围裙,脸色有些发黄,眼底尽是红血丝,眉头习惯性皱着,像是因为皱久了甚至于不会舒展了似的,肩膀是垮的,由此显得背有一点点驼。
宋妙见她年龄形容,猜测是辛奉妻子,忙先行了一礼,自报姓名,又道:“从前多得辛巡检照顾,又得了人嘱托,特来探望——却不晓得方不方便?”
那妇人也自说了姓名,果然是辛奉之妻杜氏。
两边见了礼,她忙把宋妙往里让,一面请座,一面道:“原来是宋小娘子,我听老辛说过好多回了,原说去滑州了,甚时回来的?”
“昨晚已经回来了,也不知巡检而今伤势怎么样?”
“才回来,正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就赶着来了,实在叫人不好意思!”
杜氏口中招呼着,正要去倒茶,手一提,茶壶轻飘飘的,倒了个空。
她一时尴尬,忙问道:“小娘子喝点什么?天热,喝点冷饮子怎么样?”
宋妙早前就有过耳闻,知道辛家家境寻常,今日一见,屋子、摆设都平平,看这样子多半是用不起冰的,十有八九得出去买。
辛奉父母已经不在,家中一儿两女,儿子投军,随军去了外地,两个女儿是为双胞,不过三岁,还是要照管的年龄。
杜氏一个人带小孩,还要照顾一个重伤丈夫,哪里忙得过来。
她笑了笑,道:“我下午去访了一位老先生,刚从他那里喝了冷饮子出来,眼下一点也不觉得热,若有井水,我自去取一盏就好。”
杜氏忙抢着去装了井水出来。
因听得宋妙问那辛奉伤情,杜氏便叹一口气,道:“好是好多了,前一向已经下了床,眼下还走不远路,一瘸一拐的,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也只好慢慢将养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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