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罪名是什么?”沈文渊稳住心神,急声问道。
那学子带着哭腔道:“说是…说是他们私下刊印、传播谤讪朝政、蛊惑人心的禁书!就是那本…那本《黍离杂记》!”
《黍离杂记》!陈砚秋心中巨震,这正是苏承恩情报中提到的那本揭露科举黑幕和花石纲之害的手抄本!
“荒唐!无耻!”沈文渊气得浑身发抖,“那《黍离杂记》乃是前朝遗士感慨世变之作,与鸿川他们何干!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他一把推开陈砚秋,踉跄着就往外冲。陈砚秋也立刻跟上。
两人快步来到前院明伦堂前,只见院子里气氛剑拔弩张。户曹参军周世荣带着十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将两名青年学子团团围住,那两人正是洛鸿川和另一名身材高瘦的学子。衙役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铁链,周围则聚拢了数十名东林书院的学子,个个面带愤慨,与衙役们对峙着。
洛鸿川站在最前面,昂首挺胸,脸上毫无惧色,只有满腔的愤怒与鄙夷。他指着周世荣,厉声喝道:“周世荣!你休要血口喷人!《黍离杂记》乃古人之作,与我等何干!你们这般罗织罪名,无非是忌惮我等要上书言事,揭露尔等贪腐丑行!”
周世荣面皮白净,此刻却因恼怒而泛着红光,他尖着嗓子道:“洛鸿川!休得狡辩!有人亲眼看见你等私下传阅、抄录此书,并妄加点评,影射当今,诽谤朝政!这就是铁证!”他扬了扬手中几页皱巴巴的纸张,“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回衙门说清楚,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洛鸿川悲愤大笑,“这江宁府衙,这江南官场,早已是藏污纳垢之地!你们怕了!怕我们把你们的丑事捅出去!来啊!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抓去!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他这番话,如同点燃了干柴,周围的学子们群情激愤,纷纷喊道:
“对!不能让他们抓人!”
“洛师兄无罪!”
“官府诬陷良善!”
学子们向前涌去,衙役们则手持水火棍,组成人墙,厉声呵斥,双方推搡起来,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住手!都住手!”沈文渊挤进人群,站在双方中间,张开双臂,试图隔开冲突。他老迈的身躯在激动的人群中显得摇摇欲坠。
“周参军!”沈文渊强压怒火,对周世荣道,“此事必有误会!《黍离杂记》确非本院学子所作,至于传阅点评,学子之间探讨学问,亦是常情,岂能轻易定罪?还请周参军明察!”
周世荣冷笑一声:“沈山长,本官是依法办事!是否误会,回了衙门,一审便知!你若再阻拦,便是妨碍公务,包庇罪犯!一并锁了!”他最后一句是对衙役下的命令。
“你敢!”沈文渊须发皆张。
眼看衙役就要动手拿人,陈砚秋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沉声道:“周参军,且慢!”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官威,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周世荣看到陈砚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陈…陈干办?”周世荣脸色变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怎么在此?”
“本官奉学司之命,前来巡查学政,观摩课业。”陈砚秋走到沈文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周世荣,“周参军,拘拿生员,非同小可。你口口声声说有铁证,不知这证物从何而来?证人又是谁?可否当众出示,也好让本官与沈山长,以及诸位学子心服口服?”
陈砚秋的官职虽不直接管辖刑名,但毕竟是汴京来的官员,品级也与周世荣相仿,他出面干涉,周世荣不得不有所顾忌。
周世荣眼神闪烁,支吾道:“这个…证物来源,涉及办案机密,不便透露。证人…自然也需保护。”
“既无确凿人证物证,仅凭几句风闻和几页不知来源的纸张,就要锁拿有功名的生员,”陈砚秋语气转冷,“周参军,这似乎于法不合吧?若是激起士林公愤,酿成事端,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晁大人可知晓此事?”
他抬出了顶头上司晁文远,意在施压。
周世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今日前来,显然是受了上面的指令,务必要将洛鸿川这几个带头“闹事”的抓回去,杀鸡儆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砚秋。他深知陈砚秋背景不简单,虽被排挤,但毕竟是从汴京出来的,与皇城司的赵明烛似乎也有交情,硬碰硬恐怕讨不了好。
他眼珠转了转,权衡利弊,最终咬了咬牙,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陈干办所言…也有道理。既然干办在此,下官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不过…”他话锋一转,指着洛鸿川等人,“这几人涉嫌传播谤书,终究是嫌疑在身!今日可以不锁拿,但必须随本官回衙门问话!若敢抗命,便是藐视王法!”
这已是退了一步,从“拘拿”变成了“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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