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退去的第七天，楚惊尘在废墟里挖到了半瓶冰镇可乐。
易拉罐表面结着霜花，他哈着白气拧开拉环时，金属发出脆响。棕褐色的液体冒着细泡涌出来，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是记忆里外婆常买的那家，橘子味的甜腻混着冰碴子，烫得他喉管发疼，却又像团火滚进胃里。
这是他在焦土上找到的第七处热源遗迹。前三天，地表温度还维持在五十度以上，混凝土路面的裂缝里渗着柏油，蝉鸣声能穿透三层隔音玻璃；第四天凌晨，温度骤降到零下，他裹着捡来的广告布在便利店门口发抖，看着玻璃橱窗里的速冻饺子结出冰棱；第五天，一场冰雹砸穿了所有露天遮阳棚，他躲在地铁站台下，听着头顶传来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那是冻硬的钢筋在收缩。
现在，是热浪结束后的第七天。
楚惊尘蹲在超市二楼的货架间，借着应急灯的光翻找物资。货架倒了一片，速溶咖啡袋皱巴巴地沾着灰，婴儿奶粉罐的封口裂开，奶粉结成块，像块凝固的琥珀。他摸到半盒巧克力时，指尖突然顿住——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是2023年7月15日。
热浪开始于2025年7月20日。
也就是说，这盒巧克力在货架上躺了整整两年。
“咔嚓。”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楚惊尘猛地抬头，应急灯的光扫过货架间隙，看见三个身影正扒着破碎的玻璃橱窗往里钻。他们穿着鼓鼓囊囊的防寒服，脸上扣着防毒面具，露出的眼睛泛着青灰色，嘴角沾着暗红的血渍。
“新鲜的。”其中一个声音像砂纸摩擦，“热乎的肉。”
楚惊尘攥紧手里的巧克力，慢慢退向货架深处。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响动。这两年来，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幸存者”——他们原本是普通人，却在极寒中逐渐变异，皮肤下鼓起青紫色的血管，牙齿变得尖锐，见人就咬，像一群被冻疯的饿狼。
“跑！”
最前面的变异者突然发出嘶吼，扑了过来。楚惊尘侧身翻过货架，后背撞在一台倒地的冰箱上。冰箱门弹开的瞬间，他瞥见冷冻层里冻着半只长毛象——象牙上挂着冰碴，皮肤呈青灰色，和变异者的血管颜色一模一样。
“追！别让他跑了！”
变异者的爪子划破了他的裤腿，冷风灌进伤口，疼得他倒抽气。他踉跄着冲向安全通道，楼梯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跑过三楼时，他看见墙上贴着张旧海报——“昆仑墟文旅推介：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照片里的雪山湖泊在霓虹灯下泛着蓝光，像块被揉皱的宝石。
现在，那片雪山湖泊应该结了厚冰。
楚惊尘踹开安全通道的门，冷空气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外面的街道被积雪覆盖，路灯杆歪倒着，电线在雪地上拉出蛛网似的银线。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南走，那里有座废弃的基因研究所——云潇潇的记忆芯片里提过，那里藏着古阵的“时间锚点”。
“滴滴。”
口袋里的护符震动起来。楚惊尘摸出那枚暗金符文的塑料片，发现表面的裂痕里渗出了淡蓝色液体，像极了云潇潇后颈伤口渗出的银色组织液。他记得她说：“这是古阵的‘血液’，会在寒冰末世苏醒。”
护符的震动越来越频繁，指引他转向研究所后方的实验楼。楚惊尘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前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他扒开半人高的雪堆，看见一座半球形的金属穹顶嵌在雪地里，穹顶表面结着冰，却有暗蓝色的光从冰缝里透出来，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欢迎回来，钥匙079号。”
机械音从穹顶下方的扬声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楚惊尘抬头，看见穹顶中央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幽蓝通道——和归藏古阵里的能量光带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握紧护符，警惕地后退半步。
“我们是‘守墓人’。”机械音顿了顿，“负责看管第1001次轮回的实验数据。”
楚惊尘的瞳孔缩了缩。第1001次轮回——云潇潇的记忆里，那是她最后一次被推进培养舱的日子。
“你们……和古阵是一伙的？”
“不。”机械音里有了情绪波动，“我们是……幸存者。”
通道里吹来一阵风，带着冷冽的金属味。楚惊尘跟着走进去，看见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无数显示屏，每块屏幕都在播放循环的画面：实验室、培养舱、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还有……楚惊尘自己。
他看见年轻的自己在注射台前挣扎，后颈被推进暗金色的符阵；看见外婆举着符咒在暴雨里狂奔，喊着“小尘快跑”；看见云潇潇在培养舱里睁开幽蓝的眼睛，指尖掐着舱壁，留下血痕。
“这些是……”
“是我们的记忆。”机械音说，“古阵会清除失败轮回的实验体记忆，但我们用备份芯片保存了下来。”
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实验室，中央摆着一台巨大的仪器，仪器上方的投影屏显示着“时间锚点：2025.07.20 00:00”。楚惊尘走上前，看见仪器的操作面板上刻着暗金符文，和护符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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