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绝命棋局血金阙（拾叁）
第十三回 余波未平·深宫隐杀机（上）
书接上回！
莽古济的死，如同一块被投入看似平静深潭的巨石，表面的巨大波澜和声响随着尸骨的冰冷而渐渐平息，很快盛京城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朝会照常，兵马巡防依旧。
然而，在那深邃的水面之下，被搅动的泥沙并未沉淀，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更深处汹涌盘旋，撞击着潭壁，寻找着新的出口。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权力更迭后特有的肃杀与压抑。
皇太极以毋庸置疑的铁腕力量，迅速而彻底地清洗了所有与莽古济、莽古尔泰、德格类兄妹三人过往从密、或有丝毫牵连嫌疑的各路官员、将领乃至宗室旁支。
或明升暗降，或贬黜远疆，或寻由头夺爵抄家，更有数位地位不低、却不够“恭顺”的重臣被一一罗织罪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狱之中，其家族亦随之零落。
正蓝旗被皇太极亲自掌控，其精锐被拆分融入两黄旗，残部则被打散安置到偏远牛录，莽古尔泰一系的势力甚至被连根拔起，荡涤一空，其府邸被查封，匾额被摘下，仿佛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从未存在过。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不容置喙的举措，如同北地寒冬的那阵疾风骤雨，涤荡了朝堂，皇太极的权威在这场血腥的清洗中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乾纲独断，再也无人敢公开质疑他的任何决定，甚至连私下非议都需冒着灭门的风险。
权力的金字塔尖，经过鲜血的浇灌，似乎只剩下他皇太极一人巍然独坐，俯瞰着脚下噤若寒蝉的众生。
锁诺木杜凌，这位靠着出卖妻子、踩着主子的尸骨换取荣华富贵的新晋郡王，终究没能熬过费扬古那凝聚了所有恨意、几乎斩断生机的一剑。
在痛苦挣扎、高热呓语了数日之后，终因伤口溃烂引发血崩，在无人真心哀悼、只有皇太极象征性派来的御医束手无策的目光中，草草的断了气。
皇太极对此表现得颇为“痛心”和“惋惜”，下旨以郡王礼制厚葬，赏赐其家族金银田宅，并再次在朝会上公开褒奖其“忠义可嘉，为国捐躯”，将其塑造成了一个为揭露逆谋、扞卫社稷而英勇牺牲的忠臣典范。
这幕后的肮脏交易、背叛与最后的戏剧性死亡，被这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空洞的哀荣所精心掩盖，唯有少数冷眼旁观的知情人，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充满讥讽的冷笑。
然而，宫墙之内，关于这场惊天大案的私议，却如同烧不尽的野草，在看似严密封锁的冻土之下，于各个角落悄然滋生、蔓延。
宫人们交换着心照不宣、带着恐惧与兴奋的眼神，低语声在狭窄的值房、在幽深的廊庑、在御花园看似无人的假山石后窃窃流转，如同地下的暗河。
莽古济临死前那穿透灵魂的诅咒，费扬古那惨烈如修罗般的劫法场，锁诺木杜凌戏剧性的背叛与死亡……这些都成了宫闱秘史中最为诡谲、也最引人遐想、经久不衰的一章，在口耳相传中，被赋予了各种离奇的细节和悲壮的色彩。
清宁宫内，大福晋哲哲依旧保持着中宫主位的端庄与沉稳，处理六宫事务井井有条，赏罚分明。但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当她独处时，她的眉宇间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深藏的忧色。
那日她出于恻隐之心和为皇太极的声誉考虑，委婉地为莽古济求情，虽言语谨慎，却已清晰无误地触及了皇太极那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深不可测的逆鳞。
皇太极那句冰冷如铁、不带丝毫情感的“朕意已决，福晋不必多言”，如同数九寒天里兜头泼下的一盆冰水，让她从头顶上直接凉到脚心，彻骨生寒。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残酷地认识到，身边这个同床共枕多年、共享权力顶端的男人，在涉及权力稳固和消除潜在威胁时，可以冷酷、决绝到何种地步。
兄妹之情，结发之义，甚至帝王应有的、哪怕是表面上的仁德姿态，在绝对的、不容丝毫挑战的皇权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可以轻易舍弃。
自此，她行事愈发谨慎，言语更加字斟句酌，对皇太极的旨意更是唯命是从，不敢再有半分违逆或质疑，那母仪天下的凤袍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日益警惕、疏离、甚至带着隐隐恐惧的心。
而年轻的侧福晋布木布泰，则以其远超年龄的敏锐洞察力与异乎寻常的冷静，将这场惨剧从头到尾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同观摩一场生动的、血淋淋的权力教学。
她没有像哲哲那样，去进行注定无效的劝谏，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可能引火烧身的同情或显而易见的恐惧，只是更加沉默地冷眼观察，更加用心地揣摩皇太极每一个眼神、每一道命令背后的深意。
她从莽古济的悲剧中，汲取了最为深刻、也最为实用的教训：在这九重宫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没有永恒不变的恩宠，也没有牢不可破的血缘亲情，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交织，以及冷酷无情的权力算计。帝王的宠爱如同镜花水月，今日可以因你需要而捧你上天，明日便能因你碍事而踩你入泥，甚至连全尸都不得保留。
她明白了，要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并且活得比别人更好，光靠帝王的垂青和家族的背景是远远不够的，反而可能更危险。她必须拥有自己的势力，结纳关键位置的人心，培植不易被察觉的羽翼，编织属于自己的信息网络。
她开始更加用心地、不着痕迹地经营与各宫妃嫔、乃至有头有脸的管事太监、掌事宫女的关系，施以小恩小惠，展现亲和力与笼络手段。
同时，她也借助来自科尔沁部落的背景和资源，通过家族渠道，暗中留意朝中动向，留意哪些人是可以拉拢、哪些信息是值得关注、哪些把柄是可以利用的。
她那美丽温婉、时常带着恰到好处微笑的面庞下，一颗属于成熟政治家的、冷静而坚韧的心脏正在悄然成型，默默积蓄着力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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