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轻轻拍着小墩墩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哼起了一首带着古韵、调子却异常温柔的童谣小曲儿，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在肃穆的大厅里流淌。
神奇的是，这温柔的歌声似乎不仅安抚了小墩墩，连竹念怀里那个一直依赖着陆厌鬼气的纸人婴儿也受到了影响。
它那两道黑色的缝隙缓缓地、缓缓地合拢了，小小的纸脑袋在竹念臂弯里蹭了蹭，彻底安静下来，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一直抓着陆厌手指不放的小手，也终于松开了力道，软软地垂落下来。
陆厌顺势收回了手，指尖萦绕的温和鬼气也随之散去。
一时间，大厅内只剩下棠溪尘低低的哼唱声，竹念平稳的诵经声，法坛金光流转的微鸣，以及两个小家伙平稳安睡的细微呼吸声。
陆厌无声地移动到棠溪尘身边坐下，银灰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哼唱哄孩子的侧脸。
以前，他刚把他捡回家的时候，他做噩梦，哥哥也是这样哼着小曲儿哄他睡觉。
于洋也靠在法坛边缘，抱着手臂虽然急躁，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白寻的意识在踏入幻境的瞬间，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拖拽着向下沉沦。
他的感知变得模糊而奇异，仿视野一片混沌的暗红，光线透过某种柔和的屏障照射进来，形成模糊的光斑。
声音也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和水层，朦朦胧胧，带着奇异的回响。
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这个小小躯体的所有感知。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得如同春日暖阳的女声，带着笑意和无限的爱怜，清晰地穿透了那层“水壁”，轻轻敲打在他的意识上：“宝宝……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在妈妈肚子里好好长大？谢谢你……谢谢你选择来到妈妈身边……妈妈好幸福哦……”
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点撒娇和俏皮：“你的坏爸爸！今天才给妈妈吃了两口辣条！哼！他说怕你以后变成小辣椒……宝宝你说，爸爸坏不坏？妈妈好想吃哦……”
紧接着，一个温和沉稳、带着宠溺的男声响起，似乎就在不远处：“老婆大人，你又在和宝宝告状呀？冤枉啊！医生说了要控制辛辣忌冷嘛。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做了超大份的水果沙拉？里面有你最爱的草莓、蓝莓、奇异果……还有淋了蜂蜜的无糖酸奶！换你手里的冰激凌，好不好？”
声音里满是哄劝和温柔。
那个温柔的女声噗嗤笑了，带着点小得意：“哼，这还差不多！不过宝宝，你看爸爸多狡猾，想用水果换妈妈的快乐……唔，草莓好甜！宝宝你也尝尝？”
虽然知道宝宝尝不到，但那份分享的喜悦无比真实。
白寻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小生命在听到父母对话时，传递出的那种懵懂却无比安心的幸福感。
这份温暖的爱意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包裹着他模糊的意识。
爸爸的声音更近了，仿佛贴在“水面”上，带着无比的期待和温柔：“宝宝，五个月了大了呀……老婆，你说，宝宝能不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刚才是不是在回应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爸爸的话，一股小小的、有力的“冲动”从白这具小小身体的本能涌起，努力第一次清晰的“踢蹬”！
“哎哟！”妈妈又惊又喜地叫出声，声音里满是幸福，“动了动了！宝宝真的听到了！在踢我呢！劲儿还不小！”
“真的？！让我听听！让我听听！”爸爸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紧接着，白寻的“世界”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带着暖意的压力，似乎是爸爸宽厚的手掌隔着妈妈的肚皮，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
“宝宝……我是爸爸……”爸爸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无限的憧憬，“爸爸好爱你和妈妈……你要健健康康的，快点长大出来和我们见面好不好？爸爸给你准备了超多好玩的……”
白寻的意识被这份巨大又纯粹的喜悦冲击着，那股晕乎乎的被幸福包裹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能“听”到父母激动的心跳声，感受到妈妈因为喜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爸爸那只温暖的手掌传递过来的、小心翼翼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寻的意识就沉浸在这片温暖的混沌里，被动地感受着这个小生命被父母无尽的爱意浇灌。
他黏黏糊糊听到父母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靠在一起讨论着宝宝的事情。
“如果是女孩，就叫安安，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男孩呢？叫乐乐也不错，简单快乐！”
“不行不行，太普通了！我觉得叫睿睿，睿智聪慧！”
“那女孩叫悦悦！心悦诚服的悦，多好！”
“老婆，你翻字典的样子真好看……”
他听到周末父母一起去逛母婴店，兴奋地讨论着该买什么。
“这小衣服太可爱了！粉色的、蓝色的都买两件！管他是男孩女孩，都好看！”
“这个婴儿床怎么样？实木的，没有油漆味……”
“奶瓶要什么材质的？”
“宝宝，你看这个小摇铃，叮叮当当的，你出生了肯定喜欢！”
他“听”到父母依偎在沙发上，对着还平坦的肚子，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
“等宝宝出生了，天气暖和了，我们就带他/她去海边！踩沙子，玩水！”
“还要去动物园！看大象，看长颈鹿！宝宝肯定没见过！”
“嗯！都去！我们还要带宝宝去露营，看星星！爸爸教你认各种星座！”
“还要去外婆家的小院子，那里有棵好大的桂花树，秋天可香了！宝宝一定会喜欢……”
“老婆，你说……宝宝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
“当然是我！我天天跟宝宝说话！”
“那我也天天说！宝宝，叫爸爸！爸～爸～～”
……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虽然模糊，可这些充满了期待、爱意和琐碎幸福的日常对话，如同最温暖的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白寻的意识。
他像一个溺在温暖蜜糖里的旁观者，被动地承受着这份过于浓烈、过于纯粹的幸福。
这份幸福没有掺杂一丝杂质，只有对新生命最本真的期待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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