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弹踩着雪往坛边跑,棉鞋踩在根须织成的“银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坛口的雪已经被根须暖化了,露出底下纠缠如织的根脉,最粗的那根银根上,星屑凝成的“圆”字正慢慢显形,字的边缘缠着从九域赶来的细根:带着草原雪的、沾着海岛霜的、裹着沙漠沙的,都往“圆”字里钻,像要把所有的牵挂都揉成一团。
货郎老陈的铜铃裹着雪声,在七心坛外响起来。他的竹担上盖着块草原的羊毛毡,毡下露出个陶瓮,里面是九域的“岁末酿”:苔原的驯鹿奶混着云深的当归酒,沙漠的椰枣汁兑着海岛的椰花蜜,最上面浮着层月果花的蜜蜡,是守星人用星根花的蜡封的口。“这酿得埋在‘十九容坛’边,”他跺着脚上的雪,“等除夕夜开封,九域的根须都能尝着团圆的味。”
全根兔领着代表兔们在坛边刨雪。雪兔用爪子扒开积雪,露出底下带着星屑的根须;黑兔叼来块海岛的贝壳,舀着融雪往根须上浇;花耳朵小兔最机灵,钻进根道的竹管,把从云深带来的崖柏枝塞进去,枝香顺着根脉往九域飘,像在说“该回家聚了”。
周阿婆带着绣娘们在续语架下搭“岁末棚”。棚顶用台地的青稞杆铺的,棚柱缠着十九地的布:草原的羊毛布、雨林的麻布、城里的棉布,布上都绣着根须缠星子的纹样。“棚下要摆十九张凳,”她往棚角挂了串星根铃,“每张凳上都垫当地的软草,让赶回来的人,一坐下就像回了家。”
先生在棚里教孩子们写“团圆”二字。他用树枝在雪地上写,笔画里立刻钻进些银根,把字撑得饱满:“‘团’是口字裹着才,‘圆’是方框盛着员,合起来就是有才德的人聚在一处,围着方方的家,就是团圆。”孩子们跟着写,笔尖落处,星屑在雪上亮起来,像给字镶了道银边。
货郎老陈往九域送“岁末帖”。帖是用星根花的花瓣纸做的,上面印着根须缠成的“归”字,他把帖塞进根道的竹管,银根就会带着帖往九域跑:给苔原的牧人送帖时,帖上沾着驯鹿的毛;给海岛的渔人送帖时,帖上沾着海盐;给沙漠的商队送帖时,帖上沾着驼铃的铜锈,每个收到帖的人,都能从帖上闻见七心坛的雪香。
云深的崖顶,小石头正往根道里塞“年礼”。他把念根苗的星纹果实、当归的干花、还有花耳朵小兔的绒毛包在一起,用银根缠好,“让七心坛的人尝尝云深的岁末味。”花耳朵小兔往包裹上蹭了蹭,留下个带星屑的爪印,像盖了个“平安”的章。
七心坛的“十九容坛”边,渐渐堆起了九域的年礼。草原的奶豆腐摞成小山,海岛的鱼干挂成串,沙漠的椰枣铺了层,最中间放着个巨大的跨域糕,糕上用灵果酱画了个星根脉的图,图中心的全根兔叼着块写着“家”字的糖。
全根兔在年礼堆里打滚,身上沾满了椰枣的甜、奶豆腐的香。它忽然蹦到货郎的担子上,叼起个“岁末酿”的陶瓮塞子,往根道里钻——那是在催远方的根须快点来,酿已经埋好了,就等团圆时开封。
守星人从星空根道送来串“星灯”。灯是用星根花的花萼做的,里面点着银根裹的烛,挂在岁末棚的梁上,光透过花萼,在地上映出九域的根纹,像把星脉的暖都请到了棚里。“星灯不灭,根脉不断,”老妪的声音混着雪声,“就算远在星子上,也能看见家的光。”
除夕夜,九域的根须终于在“十九容坛”边聚齐了。银根织成的毯上,十九地的人围着陶瓮坐成圈,货郎老陈揭开瓮盖,酒香混着星屑的光涌出来,引得根须往瓮里钻,像群贪嘴的孩子。
“喝了这酿,”周阿婆给每个人碗里舀了勺酿,“明年的根长得更壮,星脉的光更亮,咱们的家,更暖。”大家举杯时,星灯的光忽然亮了起来,地上的根纹与棚顶的星灯影重合,像天地间的根脉都在这一刻相拥。
小弹喝着酿,看见杯里的星屑映出九域的景:苔原的驯鹿在星下跑,沼泽的菱角在冰下笑,云深的念根苗在雪里抽芽,每个景里都有根须连着,像张巨大的网,把所有的团圆都兜在里面。
全根兔和代表兔们挤在陶瓮边,舔着洒出来的酿,醉得耳朵都耷拉下来。雪落在它们身上,很快就被根须的暖融成水,水顺着根纹往九域流,流过的地方,星屑在雪地里亮起来,像给远方的生灵报信:七心坛的团圆,开始了。
守岁的钟声敲响时,星灯忽然“啪”地爆出团火花,火星落在根须上,化作无数小灯,顺着根脉往九域飘。每个人都看见,自己家乡的方向,有盏小灯在亮,像家在说:别急,根连着呢,团圆的味,会顺着根须,传到每个角落。
这夜的雪,落得又轻又暖。九域的根须在雪下缠得更紧,星脉的光在根里流得更畅,岁末的团圆,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根须会带着今夜的暖,往星子上长,往地心里钻,往所有需要家的地方去,把团圆的味,酿进每一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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