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声音沉闷地继续说道：“所以你就想看我成为学校里的一个异类，被当成笑话，也不愿意为我的自尊花点钱，是了，我的自尊确实不值钱。
我努力学习拿奖学金交学费，我想如果我能帮你省下我的学费，你是不是能多给我一些生活费，让我在学校过得好一些，是我想错了，你说你都有钱交学费了，生活费也自己解决吧。
我不错过任何一次有奖金的竞赛，就为了挣点生活费，你却要拿我的生活费去给弟弟买玩具，你说多参加几次不就又有钱了，竞赛是什么很烂大街的东西吗？说参加就参加得了的吗，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换来的一点钱，不敢吃不敢用，到头来都成了弟弟的玩具……”
苏来娣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那是你弟弟，再说了，女孩都是赔Q货，我养你这么多年，回点本不是应该的吗！”
“我用我所剩不多的半个月的饭钱在弟弟生日的时候给他包了两百块钱红包，他呢，说我穷酸，拿着那钱请他班上的同学喝奶茶，钱送出去了怎么花我确实也管不着，但霸凌我的人把这当笑话讲给我听的时候，我不难受吗？我给他的学习笔记他嫌脏扔掉，可我细心擦拭过的，他是嫌我脏吗？他是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又什么时候对不起他了？
真的，我试图理解你的，我告诉自己，也许你小时候过得也不好，从小被教育的观念就是这样的，但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安慰我自己，我都骗不过自己的心，你是不爱我的，妈妈，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你一个女娃娃能让你读书就不错了，心理脆弱的跟什么似得，你怎么跟你弟弟比！”
琉璃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对对对，因为我是女孩，我活着都是浪费空气，怪不得我住院的时候听到过医生议论，说那个割腕的女孩的母亲，甚至都不愿意签手术确认书，人刚就下来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就是你吧，我的好妈妈，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怎么就没死在手术台上啊。
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为什么！”
苏来娣这会儿有些害怕了，林窈这状态明显不正常：“你发什么疯！拿点钱跟要你命一样！”
琉璃又恢复了平静，跌坐在地上，低着头喃喃道：“这钱怎么就不算我的命呢，差点死了才得到的正义，得到的赔偿，我拿命换来的，凭什么不是我的。”
大爷已经被林窈这情况吓懵了，这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对，赶忙给刘老师打电话，让她过来处理一下。
林窈猛地一抬头，紧紧抓住了苏来娣的手，神色却异常的平静：“我出院的时候，精神科的医生说我病了，我是疯了吗？我不知道啊，妈妈你知道吗？”
苏来娣嫌恶的甩开林窈的手，看着手腕处的抓痕，有气没处撒，钱看来是要不到了，那就及时止损：“你这次不跟我回去，以后就别回去了，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呢！”
琉璃被甩开之后，手掌被马路牙子擦破了皮，但却像是没有痛感一般，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林窈整个人蜷缩着蹲坐在路边，膝盖紧紧抵着胸口，下巴深陷在膝盖形成的凹陷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弹簧，艰难、脆弱，随时都可能绷断……
苏来娣啧了一声，上车走了。
琉璃就这么蹲坐在路边，似乎是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实际上是等着有人来递台阶。
柏知衡回到学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林窈怎么会蹲坐在学校门口的路边。
大爷想阻止的，怕林窈忽然再情绪激动，但柏知衡动作太快了……
好在，好像还算顺利。
“林窈，你怎么坐在这？发生了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柏知衡……”
柏知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林窈失了魂一般，叫着他的名字，眼中却没有焦距，他的心就痛的厉害……
“林窈，我在，我陪着你，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和我说，我和你一起想方法解决。”
琉璃这才看向了柏知衡，似是哀求，似是渴望，又似是撒娇：“柏知衡，痛……”
柏知衡瞬间紧张了起来：“哪里痛？哪里受伤了吗？”
刘悦正好赶到了：“大爷，什么情况？”
柏知衡这才反应过来，可以去问问门房大爷刚刚发生了什么，正要过去，就被琉璃拉住了。
柏知衡只好坐到林窈身边，陪着她，但心思却已经飘到了班主任和门房大爷的对话上。
琉璃就当不知道，沉默的继续出神。
刘悦听完大爷的复述，属实没忍住：“有这样当妈的吗！”
大爷连忙拉了一下刘悦：“刘老师，你小声些，别再刺激到那孩子，她刚刚那样，老头我都被吓到了。”
刘悦叹了口气：“这孩子之前有抑郁症，后来转成双向情感障碍了，就是抑郁加狂躁，但林窈的双向只是轻度的，只要不受到强刺激，吃药是能控制的。
刚刚那么剧烈地情绪反差，应该是被刺激狠了……这样的人就不配当母亲！”
“刘老师，现在重要的是，这情况现在怎么处理呀。”
还能怎么办，吃药呗，但林窈这只抱了本书的样子肯定是没带药的，刘悦走到林窈的另一边：“林窈，你的药放在哪里，老师去帮你拿好不好。”
柏知衡很心疼林窈，但他不知道他能为她做些什么，才能带着她离开深渊，才能让这些心里的伤痕愈合……
她带着他一点点走出黑暗，她自己却似乎仍被困在黑暗之中寸步难行，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琉璃想再走一波破碎路线的，但团子说边上的柏知衡已经担心她担心的快碎掉了，今天这出大戏也只好到此为止了。
“药，在书包里，书包，在宿舍椅背上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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