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两个心跳声。
一个急促如擂鼓，一个缓慢如钟摆。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的我穿着白色实验服，右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左眼却闪烁着数据流的光芒。
"终于见面了。"镜中人开口，声音像是电子合成的，"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终焉之地第49号监控终端。"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左手已经完全数据化，银色的光缆在皮肤下蠕动；右手却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只是手腕上多了一个倒计时烙印：【06:23:59】。
"欢迎来到第七日。"镜中人微笑，"月全食开始时，我们中只能活一个。"
房间突然震动，墙壁向四面倒下，露出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地面上用黑色线条画着复杂的电路图，七个红点组成北斗七星形状。在"天枢"的位置，孩童章晨泽抱着她的布娃娃安静地坐着。
"大哥哥，"她抬头，眼睛是两个黑洞，"这是最后一次循环了。"
镜中人走出镜子，每一步都在地面上激起数据涟漪。"让我告诉你真相吧。终焉之地不是游戏场，而是一个巨大的意识牢笼。所有参与者都是实验体，包括你自己。"
他挥手调出一个全息投影——画面中是自愿参加实验的我，正在签署协议。楚雨晴站在一旁记录数据，苏岚调试着脑机接口设备。
"所谓'穿越者'只是植入的记忆。你的全知视角是我们故意保留的观察窗口。"镜中人的手指划过投影，画面变成水箱里七具苏岚的尸体，"监控终端每七天更换一次，方式就是新终端杀死旧终端。"
孩童章晨泽突然唱起歌谣："一月哭，二月笑，三月白骨无人要..."她的布娃娃开始渗血，在地面形成一串数字：49。
"第四十九次尝试。"镜中人叹气，"每次循环到第七日就会重置。唯一打破循环的方法..."
"是真正的死亡。"楚天秋的声音突然插入。他像幽灵般从电路图中浮现，身体完全透明，只有血管里的黑色液体勾勒出人形。"我试过了，死亡确实是出口。可惜每次都会被系统回收。"
倒计时跳到了【06:00:00】。白色空间开始扭曲，天花板变成血月笼罩的夜空。月亮的阴影正在缓慢侵蚀光明部分——月全食开始了。
"时间到了。"镜中人向我伸出手，"成为我，或者杀死我。这是终焉之地最后的规则。"
我的数据化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镜中人，却在中途转向，猛地插入了自己的右眼。剧痛中，一段被封锁的记忆炸开——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终焉之地时的真实场景。没有穿越，没有游戏，只有楚雨晴对我说："林郗，作为第49号监控终端，你的任务是观察七日内其他实验体的精神崩溃过程。"
孩童章晨泽的歌声变得尖锐："...七月流火血滔滔，终焉之地无归巢！"她的身体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她才是真正的初代监控终端。
"原来如此..."我挣扎着站起，右眼流出的血滴在电路图上，"根本没有参与者，所有人都是终端候选。所谓的游戏只是人格测试。"
镜中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终于想起来了。每次循环都是同样的过程：植入记忆、模拟游戏、终端选拔。只是这次..."
"这次出现了变量。"楚雨晴的声音。她的身体从地面浮现，成年医生和孩童状态终于完全分离。"林郗保留了过多人类情感，这不符合终端标准。"
月全食进行到三分之二时，地面开始震动。七个红点同时亮起，形成光束直冲血月。我的倒计时加速跳动，数据化部分开始吞噬剩余的人类身体。
镜中人逼近我："接受转化吧。成为终端就能获得永生。"
"永生？"我看向正在消失的楚天秋，看向机械化的孩童章晨泽，看向水箱里漂浮的苏岚尸体，"这种永生算什么？"
倒计时【00:05:00】。月全食即将完成。我做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用最后的人类右手抓住镜中人的手腕，同时数据化左手刺入地面电路图的核心节点。
"我选择第三条路。"鲜血从我嘴角溢出，"毁灭整个系统。"
镜中人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你疯了！这样所有人都会..."
"真正死亡？"我笑了，"那不正是我们一直求而不得的解脱吗？"
倒计时【00:00:01】。月全食完成瞬间，整个白色空间开始崩塌。镜中人尖叫着化为数据流消散，孩童章晨泽的机械躯体冒出火花，楚雨晴的两个人格终于合二为一。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实验室的真实景象：数十个培养舱排列在黑暗中，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林郗"。舱体标签上写着：【第49批终端候选，第七日测试中】。
然后，是久违的、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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