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持续了整整七分钟。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脚下踩着的一个圆形平台，上面刻着九道同心圆环。最外圈的环上刻着从第一日到第九日的标记，而中心点是一个血红色的"X"。
我的身体恢复了完整的人类形态，数据化的左手变回了血肉之躯。但当我摸向胸口时，却发现没有心跳。
"这里是终焉与起始之地。"
小章晨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看到她已经长大了一些，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干净的白色连衣裙。那个渗血的布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怀里抱着的一本厚重的书。
"第十日没有游戏，哥哥。"她翻开书页，里面是无数张我的照片，"只有选择。"
照片从最初的实验记录，到终焉之地里的每一个关键时刻。最后一张显示我站在第九日的星海中，身体正在数据化。但诡异的是，照片里的我穿着两种衣服——左边是病号服，右边是实验服。
"你既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小章晨泽的手指划过照片，"既是林郗博士最成功的作品，也是他最失败的实验。"
平台突然震动，九道圆环开始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天的记忆从脑海中剥离：第一日的医院消毒水味，第五日血月的灼热感，第八日培养舱的冰冷触觉...
当旋转停止时，我发现自己跪在中心点的"X"标记上。面前升起两个按钮：红色的"终焉"和蓝色的"新生"。
"按下红色，终焉之地将永远关闭。"小章晨泽的声音突然变得成熟，"按下蓝色，系统会重启，所有人进入下一轮循环。"
我伸手想按红色，却在最后一刻停住。"所有人...包括那些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吗？"
小章晨泽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翻开书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全家福：林郗博士、楚雨晴医生、小章晨泽，还有...苏岚。照片背面写着日期——那是在终焉之地项目启动前三个月拍的。
"真正的苏岚阿姨早就死了。"小女孩的声音颤抖，"爸爸为了项目，把她做成了第一个系统终端。"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我想起了一切——我不仅是实验体，也是林郗博士意识的碎片。整个终焉之地，都是他为复活女儿创造的意识熔炉。
"第十日的真相很简单。"小章晨泽的身体开始发光，"这里没有穿越者，没有游戏，只有一个偏执父亲创造的炼狱。"
旋转再次开始，这次平台边缘浮现出无数人影：楚雨晴、苏岚、楚天秋...以及无数个"我"。他们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做出选择。"
我的手悬在两个按钮上方。红色按钮下突然渗出鲜血，形成一行小字："选择终焉，所有意识将永久安息。"蓝色按钮则浮现数据流，组成："选择新生，实验将继续。"
"还有第三个选项。"小章晨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但爸爸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引导我的手按向两个按钮之间的空白处。接触的瞬间，整个平台裂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跳下去。"她的眼睛流出血泪，"这是晨泽留给我的最后讯息。"
没有犹豫，我纵身跃入漩涡。下坠过程中，时间仿佛静止。我看到：
——实验室里的林郗博士突然扔掉控制器，跪地痛哭；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们同时睁开眼睛；
——机械苏岚的核心代码中出现了一段异常程序...
坠落停止时，我站在真实世界的实验室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球形装置——终焉之地的实体。透过半透明外壳，能看到里面漂浮着数以千计的微型培养舱。
控制台前，年迈的林郗博士正在吐血。他的皮肤下蠕动着和我之前相同的数据流，整个人正在数据化。
"你...终于...来了..."他每说一个字就有光缆从嘴里伸出，"她等了你...49轮..."
球形装置突然开启，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排空。最中央的舱体缓缓升起，里面是十五岁左右的章晨泽。她的身体连接着无数管线，但胸口微微起伏——她还活着。
"这才是...真正的晨泽..."林郗博士的身体开始崩解，"我保存了她的...生物本体...但意识..."
我明白了。终焉之地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收集足够完美的意识碎片，来重组章晨泽完整的灵魂。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意识重组完成度：99%】。缺少的1%，正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我。
"你是最后的碎片。"林郗博士完全变成了数据形态，"我把自己...也分割了...只为找到...救她的方法..."
章晨泽的舱体发出嗡鸣，她的眼皮开始颤动。我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正在变得透明——作为意识碎片，我即将回归本体。
在完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没有走向章晨泽的舱体，而是把手伸向了林郗博士的数据流。
"不一定要牺牲谁。"我说道，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与他融合，"我们可以一起..."
两种数据流交织的瞬间，实验室里所有的屏幕同时显示：【父女意识共鸣达成。重组模式变更。】
章晨泽的舱盖缓缓开启。她睁开眼睛，瞳孔里同时映出我和林郗博士的影子。
"爸爸...们？"她困惑地歪着头，声音有些机械感，但充满生机。
窗外，真实的阳光穿透进来。终焉之地的球形装置开始自我销毁，里面所有的克隆体数据都在光芒中升华。
最后一幕，我看到年迈的林郗博士抱着苏醒的女儿痛哭。而我的意识，则随着那些数据流一起，化作了清晨的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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